国学院紧挨着大图书馆,特意做出了雕栏画栋飞檐斗拱的效果,一扇大木门像足了古城门,两个铜兽环在旭日下闪闪发光。
正是八月份,帝都一早就热得像蒸笼,原本说这种时候应该没有人出入才对,不过因为惹人厌的暑期课程安排,已经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往旁边的大图赶,毕竟那里是唯一有空调的地方。路过的男孩子们对那辆拉风到马蚤包的豪华运动型大奔滴答着口水,而女孩子们则时不时睨一眼那辆车,期望里头走出个白马王子来。
车门打开,一条修长的腿迈了出来,裹着版型宽松的牛仔裤,再上头,是一件棉白的t恤,上头印着塔格里安家族的三头龙徽章,一看就是淘宝上定做的。但是还没等姑娘们看清人的脸,那人已经敲了敲大门,轻捷地闪进了国学院。
谢源一边在宽阔的长廊里疾走,一边心里大骂娘希匹,这么早的课……要知道,在平常时节,谢三公子每个星期只带半天的本科生。其余时间都是带着膝下几个研究生幸福地走南闯北采风,或者围成一圈扯淡。结果这次暑训就轮到他倒霉了,早八点的课一直上到十一点半,他心想这不会是得罪了教务处的那些个排课老的吧……
终于到了教室外,漂亮的助手抱着活页夹心急如焚地等在走廊里,看到他的瞬间松了口气,然后阴沉下脸,踩着高跟鞋哒哒哒迎上来:“老板,迟到半个小时哦!”
谢源笑:“中午一起去吃金钱豹怎么样?冰红茶买了么?”
姑娘没好气道给你放桌上了,一瓶还在底下冰镇着。谢源甚是感激地拍拍姑娘的肩。一群本科的小犊子嘛,满打满算只有三十来个,只要不群殴,漂亮师姐哪有镇不住的道理。
他缓了缓气,轻车熟路地摸进教室一撑讲台,第一眼扫到手边心爱的冰红茶,这才笑看眼前的学生,顺便在讲台底下偷偷打开电脑,十指如飞地输电邮:“同学们大家好,我是你们的老师谢源。之所以今天那么晚来,是因为我一直在路上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这大概是今天三环堵得这么厉害的缘故……照例说暑训,训练的是大家的英语水平。不过大家都知道,这可是一堂国学课,用英语来讲,总觉得很奇怪呐……只要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欧洲各语言中英语是最不成熟、语法最混乱的,跟拉丁文体系中的其他语言大相径庭。也许现在他主宰全球,可是在课堂上,我们需要让这样一种语言来解释博大精深的汉学么?”
愤怒的群众立马被蒙骗了,双眼放光:迟到半个小时换得全课程说中文的机会,大好!
谢源看着底下一只只脆生生的小白手,眨眨眼睛:“不过不能说出去,嗯。”底下电脑显示下载完毕,谢源把幻灯一开,心安理得地把隔壁办公室那哥们的课件调出来,人模人样地打开,“好,今天因为是第一堂课,所以讲一些课前弁言,希望对接下来的课程有所裨益……什么是国学?这里调用国学大师钱穆先生写在《国史大纲》前言的一句话:当信任何一国之国民,尤其是自称知识在水平线以上之国民,对其本国已往历史,应该略有所知。否则最多只算一有知识的人,不能算一有知识的国民;所谓对其本国已往历史略有所知者,尤必附随一种对本国已往历史之温情与敬意……”
“喂喂喂,真讲中文诶,不怕被告么?牛逼!”
“他一定是英语太烂,我跟你打赌。”
“你们两个别二了,知道这位爷哪儿念的中学么……伊顿公学!”
“我擦!”
“靠!”
三个小时后,谢老师坐在电脑椅上,捏着冰红茶,讲几句喝一口,没有任何师道尊严。而底下却全是星星眼。美女助手撑着腮帮子看着窗外的绿叶,就知道这大忽悠骗小孩的功底非同寻常……上学期那个星期五大课上到期末,疯狂的小孩子们俨然把这位年纪轻轻的副教授当做宗教领袖般崇拜,每次上课的时候,桌上放眼望去都是冰红茶,于是谢源非常仁慈地给每个家伙不是40就是37。当然,这种不改试卷就给分的行为被许多老师唾弃。
“这是怎么个魔教啊。”美女叹气。
谢老师上完课,和美女吃完金钱豹,整个下午都陪着几个研究生在大图三层的沙龙里点书。对自己的几个小徒弟,他倒是上心的。所谓点书,就是拿一本没有句读的竖排古籍点标点。这算是入门活,看着简单,可是当初谢源刚拿到那些个密密麻麻的竖排小字,看个几行就要串,眼睛相当累,手指那么厚的本子有得人受,现在底下几个家伙都连连叫苦不迭,很想造反。谢源就笑眯眯笑眯眯,每天亲自压着他们去做这个,然后乘他们半死不活的时候泡杯咖啡,得瑟地跑去隔壁音响区看美剧。
待到晚上,大家伙全票要求老板请吃金钱豹,谢源笑道:“民主前路悠远,此法案驳回。”引来一片鬼哭狼嚎。自诩为很有良心的谢源把几个小伙子带到隔壁吃了餐kfc。
“吃,随便吃。”谢源插着修长的双手邪恶笑道。结果那个晚上,他的大奔上全是炸鸡的味道。
小伙子们为了坑他点了n个全家桶,吃不完就孝敬他老人家。谢源温文尔雅地笑道以后几天你们还想吃别的么?吃多少,点多少,我回去给你们多找些书。把一干小伙子吓得在八月的街头出了一身冷汗,眼看银白色的大奔潇洒地汇入车流,预示着从此大家的暑假风起云涌,危险万分。
谢源回家正是七点整,打开玄关处的开关,不大却精致的套房里瞬刹充满了一种忧郁精致的暖黄|色。谢源想了想,把手机关了放在一边。他本来想去接他漂亮的女朋友一起来过夜,后来不幸被炸鸡味冲得什么都记不得,现在又记起来他们在冷战,不免很是头疼。
谢源用人分得很清楚。让他觉得快适的,与自己有用的,还有一种很稀缺,就是爱的。
女朋友很明显属于快适的这一种,跟小朋友们一样,至于有用……那个半红不紫的模特大概不会帮他收拾房间。很可惜,那是谢源心目中给她定位的唯一用场。自从他明确表达过自己的家族不能接受一个演艺工作者,她就很快从令人快适的变成狰狞的,让谢源纵是有心去街头买醉,也有点犯懒,索性跟小伙子小姑娘们日日放赖。
谢三公子站在玄关底下,看着暖橘色的光,不由得有些走神。他二十八岁,享受着别人奋斗到五十六岁都不一定会有的人生,那么大概是注定不可能再有什么完满的爱情了。谢三公子骨子里还是觉得,这个世界上有所谓的公平存在。
于是他洗了个澡,颠吧颠吧高兴地洗衣服去了。有房有车的谢三公子觉得虽然如此,老婆肯定是娶得到的,愁什么,劳资现在毫无压力很快活啊。
幸福的谢源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等到他弯腰把衣服丢到洗衣机里的时候,他才蓦然觉得今天房里的感觉不对头。
单身公寓的气场不对头,总觉得有一双眼睛盯着他瞧。
他弯腰,扒着洗衣机,看了看水兜底下。
一时间静可落针,面面相觑。
“咳咳。”谢公子咳了咳嗓子,“请问这位先生偷了东西还躲在这里干什么?”
来人害怕地往后缩缩,靠着呼啦啦发出声音的水管,手里举着个电熨斗,很想砸过来又不敢的模样,怯生生地瞪着大眼睛。一般人做出一副要吓死别人的神情时,其实自己老早就已经吓死了,眼前这位就是。
谢源弯着腰等了一会儿,又狐疑地端详了这小偷一遍,发现这家伙一头长发梳成了个发髻,用一块青蓝色的方帕扎在头顶,身上一身破烂的青布蓝衫,脸上还有一道长长的伤。
很是狼狈。
谢源开了窗看看底下,十四层没错,慢吞吞地合拢。
“你是赴京赶考然后遇到了女鬼的书生?”谢源笑道。
那人抱着电熨斗,警惕地瞪着大眼睛,傻愣愣的。
谢源点头,下楼取了车里的全家桶,回到阳台。他记起一本书上说宠物狗喜欢和它平视的人,便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掏出一块吮指原味鸡慢吞吞推了过去。那家伙看看他,看看鸡块,乘他扭头吹口哨的时间,快速捞了缩回去,饿狼扑虎地咀嚼着,两手油腻腻的直往下流,流到地砖上。谢源看着那名贵的地砖,心说真惨啊,伸手就想把人挖出来,遭到不明攻击数拳。谢源又给他吃了几块鸡,大眼睛小少年才肯委屈地移驾,与他隔着三尺距离坐上懒人沙发。
【五百票番外】谢教授的幸福生活(二)
但是谢源立马就发现那是个无比错误的决定,懒人沙发是何等柔软的陷阱啊……小偷乍一坐上去,就开始扑腾,弹跳,翻滚,手指扒拉,最后发展到手脚并用口牙齐上,扭麻花似的。谢源惊叹于他身体的柔软度,咋舌称奇。要不是及时出手把他按着,这少年决计是要和沙发死磕到底的。
好不容易让他坐稳坐好,谢源很自觉地坐到地板上,表示自己的无意冒犯。
“我是谢源,在x大教书。这里是十四楼,你怎么上来的?”
“清风剑派,陆铭。”言简意赅。
也怪不得他。他两手要忙着撑沙发固定自己,满头都是吓出来的汗,就怕懒人沙发再有攻击的意图,整张脸扭曲得跟便溺三天的人一样。心说x大什么门派,x的,没听说过,居然还有座下这等神兵利器……十四楼,分舵?分舵就这么奇怪,果然是江湖上新冒出来的邪门妖道……“吾被魔教妖人追杀,醒来就在这里。”
意思是快放吾走,否则你的x大14楼也被千绝宫那帮孙子给灭了……
谢源看着对面那张便溺脸,淡定地点头,眼睛粘自家地毯上:“魔教妖人大概追不过来了……陆少侠洗个澡?”
陆少侠看着他从衣柜里翻出来的t恤牛仔裤和小裤裤,皱眉:“吾不裹兜裆布。”
“如果你经得住牛仔裤的话。”谢源手指抵着裆部,刷地拉开拉链,再示威似地慢慢扣上,面沉如水,那姓陆的吓得脸都白了,一碰能哗哗掉粉。谢源非常满意这种效果,转身就咧嘴笑起来,像只大狐狸。
无奈的是那家伙在按摩浴缸里又是一阵摸爬滚打,特别是底下冲水的时候,小少年溜着自己的大鸟吓得魂飞魄散,死也按不住,要爬到洗漱台上蹲着。陆铭怎么也搞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看上去软软白白的,手指随便一拨就能让天花板上落下钢针一样的水线,底下还热浆齐涌……这监牢还很是光滑,一跌进去就出不来,是魔教妖人的新式水牢么!
谢老师擎着一块毛巾,也不知道怎么对付泥猴似的少年,倒沐浴||乳|他躲得厉害,索性抓了女朋友留下的泡泡浴,蹲在浴缸后头倒。陆铭觉得不在身边的攻击就不是好攻击,愉快地接受了,然后被搓得满身白。这时候门铃响起来,陆铭顶着肥皂泡没进水里,紧张地听他离开,又听到他回来的脚步声,重了。
谢源抱着一条咻咻喘气的大狗进来,妥妥地放进水兜里。
“!”陆铭瞪大眼睛,立马被洗发水涩得闭牢。
“挤挤吧,反正不在一个水兜里。嘤嘤很干净的,她是位dy,是不是啊嘤嘤~”谢源亲昵地抓着金毛的前肢把她拎起来,爱溺地顶着她的额头,而那条大狗死命踢着流理台不肯浸到水里,居然给她挣脱了。金毛立马满浴室乱跑,还在陆铭脸上踩了好几朵小梅花,呜呜乱叫。谢源立马把注意力放在大狗身上。
于是陆铭蜷在一边刷自己,谢源在经过整个屋子的追击之后终于把嘤嘤捆来,很用力地在那边洗刷。
“她真的不脏。”谢源道,一边把黑乌乌的脏水冲掉,对陆铭脸上的黑梅花视而不见,“她可干净可听话……唔嘤嘤,不要咬了,爸爸生气了……”
被水冲得像剥皮猴的嘤嘤和陆铭面面相觑,嘤嘤狠狠打了个喷嚏,高贵冷艳地扭头。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条狗的时候,陆铭觉得自己很像个乡巴佬。这种感觉超熟悉,又不爽又安心,贱死了。
两人一狗洗完澡,又安静地回到了客厅。谢源给自己泡了杯花茶,装在雀巢咖啡的玻璃大罐子里,因为摆了陈皮、枸杞、茶叶、苦丁等等等等而像一个漂亮的海底世界。他给陆铭泡了杯铁观音:“现在可以说了。少侠学得哪派工夫,能躲过保安跑十四楼来?”
这个小区的房价都涨到三四万一坪了。一个月的物业费也顶青头大半个月的工资,都花在安保上,服务那叫一个全方位贴心。谢源实在想不清楚这个家伙是怎么闪进他家的。
陆铭的注意力完全无法集中,这个客厅的灯光居然是妖异的蓝色,而且现在明明是三伏天,那人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把房间里弄得像是数九寒天,冻死了。谢源又问了一遍,他才回神:“吾被魔教妖人追杀,失手坠下悬崖,醒来就在你们分舵中。且问这是什么地方?”
谢源笑起来,绰了口花茶,“看来非得把你交给警察叔叔才肯老实……”
陆铭警觉:“什么人?!可是你家教主?你快把他叫来!我们清风剑派与你们素无瓜葛……”他觉得以武林第一门派弟子的身份,他们总是要给点面子的。
谢源叹气,“我是说,非得把少侠你交给捕快才肯老实?”
陆铭一愣:“啊?”
谢源坐在地上,摸着嘤嘤的毛发,眼里突然闪过一丝玩味。
于是大半夜的,陆少侠就以一道标准的抛物线,从楼道口被甩了出来,因为裸身套着牛仔裤的缘故,蛋磨得疼痛不已。他套着一件谢源的旧t恤,绷得紧紧的,头发湿漉漉地落在肩上,梳都不曾梳过,再加上脸上那道伤疤,无端平添了股悍匪气,怎么看都像是个不学好的高中生。路过的女青年被突然出现的高中生与他飞掉的拖鞋吓了一跳,看他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地在原地兜圈,深一脚浅一脚,愈发觉得此人形迹可疑,形容猥琐。
陆铭在底下兜了几圈,觉得有点摸不着北。周围的楼都这么高,他家青暮山都x的没这么高啊,每层楼都矮矮的,那些灯光平稳单调,不像是跳动的烛火。也没有人影会在纸糊的窗上。
“滴滴——”喇叭声不知第几次响起,车主终于受不了,闪了两次大灯,陆铭迷糊得什么都看不到,本能地后退一步,恼怒的车立马从他身边呼啸而过,留下几句咒骂。陆铭跌跌撞撞地退到草地上,心说这什么怪物,那么快。
少侠看着黑夜里灯火阑珊的城市,听着一条街外轰鸣的车流,突然有种深深的恐惧。想也不想地拣了拖鞋奔到十四楼。到了人家门前又觉得很不好意思,缩在地毯上蜷成一团,像条死狗。
再睁眼时,天已大亮,陌生的房间,一样软得像是陷阱的床,动一动就和浮在水上一样使不上力。金毛大狗看到他有了动静,扒上床定定地看着他,那眼神,神气活现的,一点都不像畜生。
陆铭嘘声:“去。”
大金毛拖着他的裤腿就往下拉,拉到卫生间。玻璃上贴着便签:黑色牙刷,白色毛巾。陆铭撕下来翻拨了两下,看不懂,坏心眼地扭成一团塞到嘤嘤嘴里。在水龙头下张开大嘴哗啦哗啦冲了一会儿,爽了,走回客厅看到有东西吃,大喜。谢源居然拿平底锅做了个蛋包,裹了不少培根在里头,还倒了一杯酸奶。
少侠觉得酸奶的味道很怪,把玩着玻璃杯,恨不能把眼睛塞白白的浓汤里。他也算庖厨好手,倒没见过这种饮料。喝了一大半才发觉底下压了张纸条,让他照顾嘤嘤,如果照顾不了就送到楼下人家去。少侠又看不懂,猜来猜去有可能调味剂,这浓汤味道如此之怪……于是混着酸奶咽下,总觉得喉咙里粘着什么,难受了他一上午。
少侠就这样人模狗样地在谢老师家住了下来。谢老师第一天回家,他就晓得跟嘤嘤一道迎上去,扭屁股摇尾巴的。
谢源笑道:你说你可怎么办呢?
晚上给他清理完伤口,谢源看看两人间气氛还好,没有剑拔弩张,便和顺道:“你老家住在哪里?听口音不是本地人。”
少侠想了想:“豫州。”
谢源“哦”了一声,河南人。
“多大了?”
少侠略微哼了一声:“十七。”
“高中生?”
少侠瞪着圆滚滚的眼睛,看着桌子上的肯德基,敷衍地嗯啊。
谢源把他的脸转回来:“问你话呢,学历。”
少侠自动翻译了一下,严肃道:“师从飞南剑——鹤七眉。”说罢傲气地一抬头,中原武林宿朽的关门弟子啊,从小上山学艺,心无旁骛,大侠的坯子有没有?凡愚快跪下。
谢源腹诽学完了就出来偷:“身份证交出来。”
陆铭厌烦地要吃。谢源逮不住他,把他穿来的衣服和换下来的衣服全都搜了一遍,确认他只要不把身份证别在肉里,应当是骗不了人的。谢源心事重重地抬头,那套青蓝布衣就晾在自家阳台,交颈,白色束带,亵衣外袍两件套,在一溜的t恤衫中很是拉风。
“又不穿短裤。”谢源笑骂,打了个电话给一个熟识的下峰,打算有空把陆铭带去给他看看。
“你不能总是住在这里。”谢源老实道。
埋头苦吃的陆铭抬头,嘴唇油润润的,眼睛湿漉漉的,无声地质问着为什么。不知道为什么,陆铭遇到这个人,突然就忘了他一贯秉持的那些“大侠的矜持”是个什么玩意儿了,总觉得只要自己扭动扭动,啥都会有的。而且是肯定有!
谢源把纸袋往他眼前推推,拉开报纸:“伤好了就回家去吧。”
陆铭捂胸,一脸痛苦。
谢源从报纸后头抬眼,“哟,还断了肋骨?”
陆铭嘶嘶出声:“好……几……根……怕……怕是好……好不了了……”
谢源当即把他揪到跑车里,打了个电话,一路飙到301,已经有医生推着病床在外头候着了。
谢源放下车顶,三伏天的暑气连带着城市里的喧嚣冲进车里,医生迎了上来:“三公子……这是那位要锯肋骨的病人?”
陆铭看着那冰冷的手术器械,立马扑到谢源怀里装死,死也扒拉不下来。谢源突然觉得身上压了这么个玩意儿的感觉……很熟悉。
温暖,而小心的。
谢源斜眼看着陆铭:“还哪里痛,跟医生说。腿痛锯腿,手痛锯手,一了百了。”
没有人权意识的陆铭立马被吓住了,恨不能对医生磕头:“没有没有……大夫辛苦了……”
差医生一头雾水,只忙称不敢。谢源哈哈大笑,趴在方向盘上:“老差,出去喝一杯?”
医生流着汗连道不敢,心说这谢三调戏外头养的小的,还带祸及池鱼。立马带着自己的人退了个一干二净。谢源望着他的背影:“陆小兄弟啊,知道延请他出诊多少钱么?”
陆铭单纯地摇摇头。谢源锁眉,看上去很难办的样子,让他立马感觉做错事了。
“唉……”谢源又叹,“你一个大男人,要吃要住,要查你有没有身份证。有了要补要送你回去,没了要做要养活你,压力很大呀。我凭什么替你费心?”
陆铭咽了口口水。“我
无心插柳作者:公叔度第3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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