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翀沉默地躺在干硬的沙地上。心底冷冷地打了个突,颤抖着发不出声音。
“魏营……”初一轻轻地说了这个两个字。
“我知道。”魏翀闭上了眼睛。
顿时校场上只流淌着冷冷的风,两人都没再开口。
初一的面目在火光中忽明忽暗,只是那种木讷的神色,无论发生了什么,都如那似水流年不露痕迹。
“可笑阿成还信誓旦旦确保大人安全……大人你多保重,阿成就要离开这里了。”
魏翀不动,胸腔如山峦般起伏,传出来沉闷的声响:“多谢小兄弟救我一命。”
初一看着火光,似是苦笑一声:“大人,阿成不懂什么大道理,但还是想劝大人,万般性命都死去,自己还能活着,这就是老天的选择。阿成还祈求能再次见到大人。”
魏翀听完,久久没了声音。滚过两声重重咳嗽后,他才开口,语声里像带着看破尘世的惨淡:“你放心,若不战死,我们必然再见。”
初一拉起身上的斗篷,缓缓走到魏翀身畔,蹲下身给他叠加一层盖上:“大人是光明磊落热血之人,铮铮傲骨屹立万世千秋,我那兄长吴有极像将军,此刻我已有了他的消息,我放心不下,特地等大人醒来辞行。”
初一的眼里澄净如练,他注视着魏翀紧锁双眉的面部,又坚定地说:“但是我相信,大人如仁者无忧,如勇者无惧,在这天地一方沙场上,无人能挡!”
魏翀的双目剧烈跳动,面上如同林间掠过的风,凌乱地抖成一片。
“大人,你再好好休息一下,还有两个时辰才到天明,那个时候阿成就不在了。”
魏翀仍旧沉默着,初一看着他硬朗的脸庞,混在在血污颓败的胡须中,居然轻颤。
初一出手拂了魏翀的睡|岤,将他身子放好,掩好衣角,默默地守护这最后一点时机,等待着拂晓的来临。
四周一片寂静,无风无光,只有淡淡的火苗在场地里跳跃,发出一两声噼啪声响。
初一抬头环视这片行军中草草搭建的营地。
此处地处凤鸣山脚,地势偏僻,坐落于群山怀抱,仿似稳坐军中帐的诸葛武侯。山上的草木凋尽,落出参差嶙峋的山石,黑夜里闪着幽幽白光。这是一种突兀的冷硬,带着塞外不屈傲桀的姿势,融入了骨子里的旷远。
即使无风,即使阴凉如初一这样的体制,他还是感觉到天地之间的荒芜寒冷。
寒冬腊月冰天雪地,冬雪未溶万物折服。黑色旌旗高悬空中,挂着凝结成霜的晶亮。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初一耳畔不时传来叮叮咚咚窸窸窣窣的声音——周遭步兵们睡梦中带着疼痛的呻吟;稍稍动作,盔甲上滚下的冰渣子的脆响。
谷仓状的帐篷稀稀落落地立在这片山脚,厚实寂静,黯淡无光。士兵们忍受着凉彻入骨的寒冷,昏昏沉沉地睡去。
大地上一片沉默,所有人在黑暗里潜伏,等待着夜尽天明,天明之后无尽的命运。
初一默然起身,一一巡视那些步兵的身体,细心地为他们检查伤口,顺便盖好不能蔽体的毡巾。走到一个额角缠满纱布的士兵面前,初一低头凝视半晌,心里只觉得凄凉。他蹲下身给他掖了掖披风一角,手指尖一片冰冷,不由得挽起袖子一探鼻底,察觉无一丝呼吸,身体却硬邦邦地僵卧着——那年青的面目冷硬如石,竟然死去多时。
初一蹲了极久,颤抖着伸出手,将披风拉高,缓缓地盖住了他的脸庞。
重影
重影《无方少年游》四木v重影v营地里隐隐约约露着一两点烛火。黑夜无光,永无止境。只有守夜换更的士兵穿梭往来,间或伴有几句声响:
“口令?”
“折戟。”
初一返身走回魏翀身旁,似是有些不放心,又探身查看了一下他的气息。
低低浅浅、远远近近想起一阵低沉的乐声,似埙音醇厚洞箫悲凉。攒在一起先小后大,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声音袅袅不绝于耳,回环萦绕在营地四周,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哀伤。
初一心中一动,抓起火堆旁布幔缠绕的龙纹剑,在身后缚紧,深深地看了一眼魏翀,尔后回头朝声音响起的地方潜去。
军营深处是一架广大高起的帐篷,燃起了烛火,影影绰绰照出几个人形。
洞箫之声由远及近,缓缓地向腹地推移,乐声沉稳,古朴绵长。
守更的将士早已发觉,在初一右边的帐篷背部,纷纷响亮喝止:“什么人?站住!”
只是伴随着沉闷倒地的声响,那人依然平缓地吹奏,依然平缓地朝前行走。初一循声望去,隔着高大的帐篷,只看得见一个削瘦的背影。
从帐篷里闪出几条人影,极快地发动攻势,将来人团团围住。剑气猛烈掌风雄浑,震起沙石满地飞扬。巨大的声响惊起了沉睡的士兵,大家纷纷执枪披甲冲出营地,只是强大的气息将众人逼迫在外,无法靠近。初一悄悄地混在人群中,只露出个脸一探究竟。
——来的人竟然是杨晚。
初一距半月前曾在儒州府院里见过杨晚,这个姑娘一直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永远微笑的盈盈双眸,情深似海地盯住身旁那个木讷的少年。温柔的脸庞如花般在众人面前绽放,和每一个人说话时,轻声细语,唇边擒笑,干净轻灵得像春风中的杨柳。甚至刺赵的那晚,初一偶然望去,她的面目依旧带笑,手底生风,飘渺的剑影无处不在。
此刻,却让初一有了片刻的惊异,眼前的杨晚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圆圆的鹅蛋脸消褪成尖尖下巴,眸间含尘灰暗颓靡,间或闪过凌利的寒光。面上如罩银霜,冷冷地逼视与之缠斗的苍山三隐。衣衫褴褛,随着她的身姿起伏,脚上手腕上掠过一节节闪耀的光亮。
初一定睛一看,居然是被斩断的金色锁链,勒进了肉里,翻起条条血纹。
杨晚似乎无所察觉,手上白光泠泠,冷着面目与三老凝神打斗。她的剑影漫天而下,轻盈的身子在三人间穿梭,滚滚的掌风切来,她不躲不避,只是近身一挽寒剑,招招追命,使的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初一看了暗自惊心:这杨晚仿似当日的自己,带着背水一战的决心!
杨晚一招横荡,扫开三人,清亮喝问:“你们把杨朝怎么样了?”
白袍矍铄的是兰君,他稳稳走开一步,微微一笑:“小姑娘,我们的公子既然好好地在这里,那你说杨朝怎么样了?”
杨晚一听,眼底杀气顿起,咬着牙冲向了兰君。
兰君向后轻轻一退,潇洒站定。左右两边的松竹二人似门扇般压了过去。三人又将杨晚围住,密织的剑气掌风似网严密,困住核心的猎物。
杨晚似是恨极了兰君,寒光凛冽的剑尖招招不离兰君的要害,贴身逼近他,一直跟在他的身后。兰君看向了二老,二老会意,趁着兰君身形旋转之际,松竹二人双掌合击,切向了杨晚。
杨晚被牵制了剑影,头顶上的兰君似落叶飘转,狠狠地击向了她的天灵。
初一看这三路封杀的杀气,心里不容细想,纵身一跃,双掌生风,劈向了手执利器的竹老。竹老回眸一看,见是初一,冷冷一笑:“又见面了。”手中的碧玉竹杖撩向了初一曲池|岤。
杨晚长剑流转,光影莹莹。划开松柏的手掌,又回旋身躯扫向空中。
初一刚刚截住了竹老身形,右手后探正待拔剑,却听得杨晚淡漠的语声,不由得生生顿住。竹老趁机一伸竹杖,逼得初一姿势来不及改变,只能朝后翻飞,掠开了两丈开外。
“杨朝,是你吧?”
一柄冰凉泛着寒光的长剑洞穿了杨晚的心脏。
杨晚面容如水,唇间擒笑,似是初见初一那晚,清灵淡雅的声音看向两人,微笑着戏语:杨朝,你们两个是兄弟。
即使背后被人狠狠地刺穿了心脏,她的面目依然生动,仿若当初。初一不禁屏息,感觉到了随着剑尖流淌下来的血滴,她心底丝丝缕缕的战栗。
杨晚背后转出来一名衣饰精巧的少年,修长入鬓的双眉,淡漠的眼睛,一身宝蓝锦缎长袍外罩莹白貂裘,衬得身子俊朗如月。只是英俊的面容上没有一丝怜惜,正双眼不眨地盯住杨晚的笑容。
身旁所有的卫士俯身低呼:世子。
三老也垂首站立身后,只有被剑穿透的杨晚牢牢站定,还有沉默而无所遁形的初一。
初一看得真切,这名少年不是当日明黄斗篷的赵公子,也不是那名表情木讷的杨朝。但是耳畔又传来杨晚颤抖的声音:
“赵公子,求求你,放过丫丫……”
这语声含着浓浓的悲凉,如同方才的洞箫,低迷地穿过夜空,无穷无尽地哀伤。
赵应承冷冷一笑,站在杨晚身侧,缓缓抽出了长剑,剑身由白再转入红色,在寒冷的夜色里,发出刺目的光芒。杨晚的身躯禁受不住,簇簇抖动。
初一大喝一声,手上青光闪耀,切向了赵应承。——在杨晚仆身而倒的瞬间,她眼角的泪珠滚滚流下,遁入微尘,和着外人无法明喻的满嘴苦涩和满腔绝望。
赵应承仿似知道来的是谁,手腕上贯注了十成功力,左手抓住杨晚身躯,右手猛地扫出剑影。
初一眼角瞥到赵应承身后跃出的三道身影,心中一凛,一式虚招之后,却掠开几步,稳稳站定。
透过三老,初一看到杨晚似乎气息已绝,头发凌乱垂落于赵应承的左手,身躯如抽去魂魄的人偶,飘飘荡荡。
初一双目一抬,聚在面前赵应承脸上,右手慢慢地抬起龙纹剑,拂去剑身上残存的布帛,冷冷一顿,落于身侧,闪着幽幽的寒光。剑身划开了夜色,发出低沉悲鸣的虎啸龙吟。
“长佑,剑长三尺九分,宽一寸半,卫子夫所锻神兵,赠与汝南王之子李天啸。公子悲天悯人,纵有利器护身,从未杀生。今日初一不才,愿以身试剑……”
初一低垂双目运气一转,催发体内寒毒,顷刻之间,清幽的长剑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寒霜。上至垂落脸庞的发丝,下至蓝白饰纹的袍底,初一全身无不贯注着凛凛寒气。
周围之人看见面前低眉敛目的少年,全身上下瞬间冰凉一片,均是惊奇出声。
赵应承和苍山三隐如出一辙地冷静,凝神注视初一的身形。
初一面沉如水,唇中逸出冷冷的几字:“双生双离,幻如重影。”
语声未落,人已腾空而起,青光粼粼,长剑当空划下,用的正是辟邪少主那式“花落漫天”,直直劈向赵应承面目。
三老见识过秋叶依剑那一剑的威力,记忆犹新。眼看剑气漫天罩落,和着冲天而起的初一身形,带着凛冽的寒气,人剑合一,转瞬即到面前,三人纷纷躲避。
如同当日一般,无人敢正面接下这惊天动地的一击。
赵应承周遭顿生风云,强烈的气息如同海啸滚来,夜空中闪耀着一双森森的眼眸,竟然比豹子还要凶狠冷酷。
赵应承心中微惊,脚尖借力一点,闪身疾退,左手仍是提着杨晚的尸体,一直朝身后掠去。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条长长的柔软的鞭子无声无息欺身闪来,卷上了赵应承的左手,奋力一挽,将两人拉开了初一的剑影。
“喀嚓”一声,营地里那间主帐被剑气削成两片,嶙嶙从中端裂出个缝隙。
初一一剑落地,左手一引,长剑回旋,人剑一体如出鞘的利器,看也不看,合身朝旁边扫去。
赵应承的左手一空,杨晚尸体已被人如风般卷走。他仿似不曾感触到身后直逼而来的寒气,提气朝暗处跃去,身形似风,迅如雷电。
初一的脚尖在地上一点,长剑噌噌响遏,身躯前倾,直逼赵应承心窝。
三老先前躲避剑气转过身形,看到初一那一剑的威力,心中早已一凛,发力朝他扑去,意图拦下他刺杀赵公子的剑影。
四周士兵几乎现在才清醒过来,大嚷着“护驾”潮水般涌向初一。
初一身形受阻,身后浑厚大力扫来,心中打定主意,扬起剑气,似是不忍杀生,一团寒气地飞离人群,紧紧追随赵应承而去。
几个鹰起鹤伏,初一和赵应承身影均是消失不见。
兰君提气跃出军营,纵声长呼:“公子——莫追——”
松柏大手乱拍,嘶声狂吼:“都愣着干啥?去找世子!”
一名副将一挥手,带着一支迅速列成队形的亲兵,步伐急速地朝山上跑去。
竹老默不作声地走上前,一推松柏的身子:“走。”松柏正气得哇哇大叫,回头似乎想给竹老一掌,被他冷冷地抵住手心:“少主嘱咐过,世子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松柏一转身,重重呼出一口气:“自然知道,交战之前紧要之事,不是初一,而是世子。走罢!”
初一紧紧地盯住赵应承身影,使出所有功力,鬼魅般逼近。
凤鸣山上山石陡峭,如林般插落,散于山脊。赵应承银色貂裘在夜色中极为显眼,泠泠地带着一道光,在石间穿梭往复。
初一紧盯住那道光影,奋力追赶。他的目光冷澈见底,居然带着平日没有的丝丝凉意。
赵应承的身影近在眼前,初一聚起寒气,凝于剑身,长身暴起,长佑一挥,朝身前之人后背斩落。
赵应承早已料到身后欺近的气息,无奈地看了前方一眼,只望得到一个远远的背影。手中长剑横扫,急速转身,跃向了石堆。
初一长佑既出,绝无回心转意,金戈交鸣中,斩断赵应承长剑,去势不减,生生切入了嶙峋山石。
赵应承冷哼一声,拉下身后貂裘,甩手弃之一旁,双袖飘飘立于初一面前。
“素无纠葛,干卿何事?”他紧盯住初一面目,阴恻恻地说。
初一冷冷地抽出长剑,垂于身侧,剑尖指地,手腕一翻,却是惯用月光的起手式。“似你们这般为达目的草菅人命者,如何知道!”
他大声一喝,身形暴雨掠起,带着寒风带着冰雪兜头斩下。
赵应承运力于双手,袍袖鼓起,似风帆般扩张,只一瞬间,全身上下罩着层强烈的罡气,震得沙砾山石纷纷飞散。
初一双目沉聚,长剑斩落时,赵应承又闪身避开,转于初一身后,双掌拍出,不留余地。
初一刚和赵应承交手两招,马上试出对方功力——赵应承年纪轻轻,居然使用的是正宗心法的降魔掌,甚至比大碑手更加雄浑猛烈!
两人缠斗了几招,初一稳定气息,长剑一引,分花拂柳朝赵应承面目刺去。这一式仍然平凡,剑身平平送出,但赵应承知道这招意味着什么。
——果然,面对自己封喉锁骨的指法,初一不躲不避,双目闪耀着凌厉的光芒,人剑如一,铿然袭来。
赵应承不敢双手接下此招,运劲朝后方掠去,变换了几种身形,却摆不脱牢牢钉住面目的青色剑尖。
“呼呼呼”空中切来几道掌风,朝初一空门大开的背后奔去。初一分辨真切,纵身闪过一转剑身,划开一道弧形剑影。
赵应承飘然而立,双手后负,站于山巅,面色冷漠,注视着面前战局。
苍山三隐马不停蹄赶来,刚好截下了初一那一剑必杀。场地四人均是熟知对方身手,两相照应也不含糊,亮出兵器猱身扑上。
初一的剑如出涧雪瀑,力道绵长不绝,奔流到海畅快淋漓。那剑影无处不在,青色的山峦青色的风,眼前刚刚闪过初一冷漠的瞳仁,冰雪般的剑峰又凛凛贴近了脸颊。
“什么剑法?”松柏暮地大喝一声。
初一手腕翻转,冷冷回道:“离别剑法,双生重影。”
那是带着雪莲冰绡的剑气,劈开青纱帐似的流光,在初一的身后、左侧、右侧形成了第二道幻影,仿似还有一人泠泠附于身后,璀璨飘逸,如月出光华。
在场几人面色微变,想是从未见过此种剑法,诡异多变,如影随形。
放眼望去,天上、地下、风里、雾里俱是那两人的身影,牢牢相依,仿似永不分离。
情深
情深《无方少年游》四木v情深v山脚至山巅亮起了火把,伴随着人声鼎沸,光亮一路蜿蜒行来,越来越近。
初一看也不看,只凝神对视面前三人。他的眼睛是镜湖冰封,万里冰雪,神情一如往常的平静。
将初一团团围住的苍山三隐这次却有些狼狈:衣衫凌乱,斩落数十条布丝,胸前背后均被重创,剑痕累累,布满了白色的寒霜。
“传闻无方岛少年,青衣营初一,胆色过人勇气可贾,今日所见,委实不假。”立于山巅的赵应承突然微微一笑,冷漠出声。
他淡薄的眼睛一扫周围,继而又冷冷接口:“不知在王师铁蹄之下,是否还能全身而退,依然从容?”
“赵公子!”初一和三老苦战许久,正因无法靠近赵应承而心焦,听他一言,语声里抑制不住的微怒。“世人为了功名利禄,对南北两位公子趋之若鹜,各怀目的。但是杨姑娘眼里的深情,常人都能看出如海般深沉,赵公子,难道你看不见吗?”
语声先是低沉压抑,到了最后一句,突然急促上扬,一时之间,“看不见吗”“看不见吗”滚滚在旷远的山谷回荡。
赵应承回旋面目,看着模糊的远山轮廓,耳旁一直传来那句掷地有声的回响。
初一看不清赵应承的表情,只觉得这句悲鸣停息,才传来赵应承字字清晰的回答:“为了这寂寥江山,死了多少人,埋葬了多少家庭,上苍可曾怜悯?纷繁乱世蝼蚁偷生,何谓真情何谓假意?纵使真情又有何用?”
赵应承转过身,盯住初一寂然一笑,那笑容远似寒山白雪:“况且,孤注一掷之人,最是愚蠢至极!”
这句话像一把无形的大锤子,狠狠地敲向了初一。初一身形微微晃动,闭上了眼睛。
赵应承右手一挥,周遭卫士一稳阵型,团团攻向初一,三老立于公子身旁,意欲伺机补上两掌。
初一回头看了一眼那批步卒,认出还有两三人是刚到营地时为其忍疼针炙过的伤员,心里长叹一声,纵身朝崖壁跳去。
松柏方想振臂一跃,兰君先早一步拉住了他的身形:“护卫公子要紧。”
先前指挥上山的副将拾起白色貂裘,走上前呈现给赵应承。赵应承淡淡地看了一看,说道:“脏了的东西,丢掉。”
副将一愣,直着身子杵在那里。
竹老看着初一逃遁的方向,问道:“公子,这个初一为何出手?”
赵应承昂然前行,众人尾随其后。两名小兵为他掌火,照明前方道路,他淡漠地走了许久,才回答:“为了拖延时间。”
无方少年游第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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