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与多情(清穿)作者:肉书屋
天与多情(清穿)第9部分阅读
什么时候?为什么?”他的眼睛闪过伤痛,说道:“在皇阿玛南巡的时候。皇阿玛遇刺前几天,她端来一碗下毒的莲子羹,我当时心情不好,就赏给了丫鬟。谁知那丫头七窍流血身亡。”我恐惧地抓紧他的衣服,仿佛他吃下那毒羹。“那拉氏告诉我,她与太子青梅竹马,如果不是惠母妃为笼络我,她怎么会与太子被生生拆散。她说她恨我,恨惠母妃,恨大阿哥。她说我们会有报应的,她在地狱里等着看我们的下场。她咬破了含在嘴里的毒丸自尽了。她临死说,杀了我,她也不想活下去了。她永远回不到太子的身边了,她不会给我们留下任何把柄。那样绝决!那样惨烈!六年的同床异梦,我不知道怎样形容那样的感觉。”我震惊了,说道:“皇上的万寿,你还像素日里那样。你怎么忍过来的?”他深深地望着,说道:“颓唐,我就永远站不起来,不能守护额娘,不能保护我的爱人。”我心跳得厉害,问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奏报的?”他说道:“实报而不全报。”我点头道:“你没有报太子那段。”他叹道:“你总是很聪明。我的密折只报皇阿玛那拉氏杀我未成自尽了。皇阿玛御批报宗人府暴病而亡。之后不久,皇阿玛遇刺,我收到了刺客的首级,命我溯本追源。”我说道:“刺客是索额图的门人?”这回轮到他惊异了,说道:“你怎么猜到的?”我当然知道,康熙一废太子的时候,说过索额图欲谋大事,不卜今日被鸩、明日遇害,昼夜戒慎不宁,显然有本而来。
我正犹豫如何回答胤禩,人报九阿哥、十阿哥来了。他轻轻扶我躺下,就见胤禟和胤礻我进来。胤禟冷笑道:“我说八哥怎么不见了?既没去皇伯那里,必在绛雪轩。”胤礻我笑道:“八哥真快!我和九哥追都追不上。诗璇,怎么样了?”方才可能闪了风,更觉不好了。我依旧笑着答谢。胤礻我惊道:“哪里有好啊?快传太医。”胤禩和胤禟也惊慌起来。又是一番折腾。
第十七章出逃
我这次一病就是一个月,药吃得比饮食还多,断断续续,时好时坏,胤禛、胤禩、胤禟十分心焦,不再提婚事,百般地为我解闷。抱琴四个丫头轮流陪侍,她们闲来无事就在那里做女红。胤禛他们不让我读书,无聊之际看她们精工细绣,也十分可爱,便留神起来,偶而也拿起针来玩几下。一次未料到被胤禛看见了,他勃然大怒,竟然说让我劳碌了,罚在场的司棋和入画跪了一个时辰。这还是我百般求情,才从轻发落的,若依他定打二十杖。胤禩和胤禟听说,直赞胤禛做得对,我还头一回听他们两个夸奖胤禛!
我刚大愈,噩耗就接踵而来,恭亲王常宁薨。康熙下旨赐银一万两,又命在京的阿哥每日齐集。这边还没料理清楚,裕亲王福全薨。胤禩之前日夜守在裕亲王府,因此亲自送别了皇伯。饶是如此,他还是当场吐血了。闻听这个消息,我心急如焚,偏偏胤禟、胤礻我陪着胤禩,十三、十四都不在宫里,胤禛又不能招惹。我在绛雪轩如同囚鸟一般。
康熙立刻兼程回京。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全身缟素,满脸沧桑。裕亲王福全与他从小一起长大,成年又是他的左膀右臂,非恭亲王常宁可比。康熙一朝只颁赐过两次大将军印,第一次就是授予裕亲王福全的。作为宗室成员,特别同是皇子的,有清一朝仅此一次,可见康熙对这位兄长的信任与尊敬。他见到我,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说道:“诗璇,你难道能预见!你非要到皇兄那里,是不是知道今日之事!”我不知如何答他,幸而他只是伤心过度,并没有真正的问我。他望着我,说道:“幸好你没事,如果你也有事,朕不知该如何度过。”我乖巧地说道:“诗璇知道皇上兼程赶回,预备了绿豆银耳粥,皇上要不要尝尝?”康熙说道:“朕倒真有些饿了。端上来。”李德全一丝不苟地验过毒,康熙慢慢地品尝那香甜的味道,吃了两碗,他意犹未尽,问道:“还有别的吗?”我本来是听说他一路饮食俱废,预备了粥点缀一下,却没想到他要别的。我结结巴巴地说道:“本来以为皇上尝尝罢了,只预备了这个。”他拍拍我的头,说道:“原来是应景儿的!晚上给朕做个红豆糕送过去。”我赶快应是。他起身道:“朕还要去裕亲王府,你好生休养。你这单弱的样子,朕……”他叹息一下,我心一动,说道:“皇上,能带诗璇去吗?”他答道:“外面都是宗室,你去也是内宅,根本不能行礼。”我说道:“诗璇扮成皇上的侍卫,跟着进去给裕亲王行礼就出来。裕亲王把湛卢送给诗璇,诗璇行个礼,叩别裕亲王。”康熙应允。
我这里有侍卫的衣服,南巡的时候经常穿。我进去换过衣服,带上御前行走的腰牌,看上去也是那么回事儿。抱琴和侍书带着东西,跟着我的马车。到了仪门,康熙的侍卫都备马等在那里,见我这个样子也见怪不怪了。康熙飞身上马,我也爬上马,他望了我一眼,说道:“满洲的格格,怎么能骑术不佳呢!回头让胤祥和胤祯教你骑马。”一扬鞭疾驰而出。我勉强策马,跟在后面。一等侍卫海青从旁拉住我的马缰,帮我控马,而另一个侍卫拉锡在后面准备救护,其他的侍卫则保着康熙。我感激地笑笑。海青恭谨地垂下头。
裕亲王府哭声震天,保泰跪爬出来迎接康熙,康熙也老泪纵横,扶着保泰走进去。从大阿哥起至十七阿哥都在里面呢!太子穿着孝服,领头迎接康熙进来。而我被一眼发现,立刻被目光追随着。康熙行了半礼,那些侍卫不行礼,两边警戒。我跪下,按男子之礼,行了三拜三叩之礼。阿哥们都讶然。
康熙在灵前哭祭,我退到一边,望向胤禩,他面如金纸,两腮深陷,心痛不已。瞧见抱琴和侍书混在宫女中,向她们使了个眼色。我悄悄地退出来。一会儿,抱琴带着胤祥来了,侍书带着胤禛来了,我气得倒仰,各带各的人啊!上次教训还不够,确实需要些实质的了。哼,两个死丫头,回头都把你们打发到想去的地方,让你们看看那个水有多深。胤祥先迎上来,说道:“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举手想为我围紧披风,胤禛咳了一声,他又把手放下了。你四哥是你的天啊!我狠狠地瞪着抱琴和侍书,两个丫头都低下头。胤祥苦笑道:“我去请吧。”我一愣,问道:“请谁?”胤祥看看胤禛,低下头痛苦地说道:“我去请八哥。”天哪,有那么明显吗?远在塞外的胤祥都知道了。胤祥去了,胤禛走近我,说道:“还敢喜欢老八?”我不敢答言,他说道:“记住,你只能喜欢我,只能嫁给我。不要挑战我的底线。”我依旧沉默,历史记载的很清楚,我知道他有能力说到做到。
胤禩自己来了,看着胤禛说道:“四哥,诗璇有她自己的想法,任何人也强迫不来的。”胤禛冷笑道:“只怕未必。”胤禩望着胤禛,在他的眼里出现了从未有过的霸气,两个人的凌厉气势都掩饰得极好,爆发出来是惊人的。我急得直跺脚,悄声说道:“你们两个,想怎么样?裕亲王丧礼,你们想要我的命吗!”两个各自退了一步,收起刚才剑拔弩张的架势,我才松了一口气。胤禩柔声问道:“来做什么?”我看看胤禛,不敢说话,只从抱琴手里夺过食盒,塞给他就跑。盒装的也是绿豆银耳粥,但愿他能吃到。回到灵前站班,康熙已捻香拜了三拜,吩咐太子带众阿哥守灵,自己起驾回宫。
回宫时,康熙信马游缰,我们只得跟着慢慢走。康熙突然问道:“你叫老四和十三做什么?”啊?他又知道。我低头说道:“不是我叫的。我只觉得难受,就出去走走,可是我那两个丫头,却各自请了一个阿哥。”我没说实话,但说的是实情,她们两个各自有主张,就怪不得我了。康熙冷冷地说道:“你的丫头人大心大,未免自视过高了。”我心一紧,说道:“皇上,也怨不得她们。京城的闺秀都有一个梦,奴才也是人啊。她们虽然是包衣家的,但也是上三旗,抬旗之后,身份也不同,这是诗璇答应过她们的。”康熙说道:“奴才不守本分。可恶!这样的人不能留在你身边。李德全,派人把那两个丫头送回额驸府严加训教。”我不敢说话,望着李德全求助。李德全恭谨地答应,对我轻轻一摇头。我只好作罢。回到绛雪轩,我指着抱琴和侍书,说道:“你们两个,闹吧。尽管闹吧。什么时候讨好你们的主子不行,偏等皇上在眼前的时候。都说你们两个谨慎,现在等被送回府吧!”两个人都扑跪在地上,哭求我留下她们。我叹道:“皇上的话怎么会收回呢!”
魏珠带着人进来,给我请安,说道:“格格,奴才送两位姑娘去额驸府。”我问道:“这么急吗?我还等皇上气消了呢!如果她们两个走了,我这儿越发的没人了。”魏珠陪笑道:“格格别难为奴才,皇上这气怕是消不了。奴才说句不当说的话,这事儿不单是两位姑娘,还干着两位爷呢!奴才送两位姑娘回去会多说好话,不让姑娘多受委屈。求格格高抬贵手,给奴才行个方便吧。”无奈,命人打点两个人的东西,又说道:“你回去跟我阿玛说,这两个丫头留在我房里当差,等我回去时候还要她们两个服侍呢!”魏珠忙答应了。我又命司棋拿了些银两,给两个人应急。抱琴和侍书跪下,给我叩了三个头,然后哭着出宫了。
我身边就剩两个可靠的人——司棋和入画。司棋聪明懂事,有义气,尤其是龙井那件事之后,我心里把她排在最前面。入画这个人也很聪明,但是察篱听壁的本事过强,虽然得用,但是不可靠。其他的人都是康熙的,用也是白用,自家的丫头还听风走呢,何况是皇帝的人。
晚上康熙来了,他目光深遂地望着我,说道:“诗璇,给朕唱首歌吧。”我揣摩他的心意,轻轻地哼唱着:“明月几时有?把酒问清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惟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他闭着眼睛听着,然后说道:“朕和皇兄不能婵娟与共了。”我不知如何答他,只能低头不语,许久他却不再说话,我受不了这种沉默,抬头却见屋里只有我和他。我吓得退了一步。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道:“怎么了?”我只得说道:“皇上,他们都不见了。”他说道:“朕让他们退下的。朕有话要对你说。你是朕见过的最聪明、最美丽、最有才华的女孩儿。”我干巴巴地说道:“皇上过奖了。”他说道:“朕后悔了。”我的冷汗开始往下流,说道:“皇上,君无戏言。”他冷笑道:“朕还没说后悔什么事情呢!”我强笑道:“皇上不管后悔什么,都是君无戏言,覆水难收。东风回首尽成非,不道兴亡命也,岂人为!”他动容道:“《饮水词》!你竟然读过纳兰的词。”我说道:“皇上,纳兰公子乃本朝第一词人,诗璇只恨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逝,怎么能不读呢!诗璇最喜欢的是《画堂春》,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消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我一口气说完,只希望他能注意“一生一代一双人”。他果然注意到了,说道:“一生一代一双人,可惜朕给不了你,甚至朕的阿哥们也给不了你。”我笑道:“皇上,诗璇总能遇上给诗璇的良人。”他也笑了,说道:“小孩子胡思乱想。也罢,后年选秀,朕会做一番安排。”做一番安排?把我收入你的后宫。我看来出逃计划得提前了。
我打点自己的东西,那五块玉佩带上吧,将来可以做传家宝,小泥猴很可爱,怎么说也是雍正大人送的,也带上吧。珠宝首饰都是宫物,太显眼了,绝对不能带,但胤禟那支簪子很精致,反正也不占地方,也带上吧。然后是银票,有多少带多少。可我从未换过银票,于是司棋想办法换些小元宝,只说留作中秋打赏用。他们不疑有它。可第二天魏珠就送来康熙赏赐的小元宝、钱串子,说是皇上赐我赏人的,弄得我哭笑不得。我把南巡时德妃送的衣服打点了一下,竟然里面还有夏装,都收笼好了,就等着时机了。
可是我又病了。康熙怒责太医院,几乎每隔几天都有太医受杖责,我心里过意不去,拦又拦不住,只得派人送过赏赐温言抚慰,太医院的医正跪辞说,不求有赏,但求格格快好。我也想快好,再不好我怎么逃啊。迁延着过重阳,才算大愈。接着听说康熙要西巡,我心中大喜。康熙说我病体初愈,不宜远行,又把我留在宫里,正中下怀。
十月癸未,康熙御驾启銮,所有阿哥大臣都到午门恭送。我把司棋和入画留在绛雪轩,命她们两个打理冬装,但愿康熙不会迁怒于她们。然后,自己带着随从只说到兆祥所,我知道兆祥所后面另有门户,吩咐他们在前院等候,自己去往后院到胤祥房内,管事的太监奇道:“格格,十三爷跟皇上出巡了。”我漫然地应道:“十三阿哥有东西给我,让我到这取。”那太监谄笑道:“格格有话吩咐,奴才们送过去。”我摆了摆手,不耐地自己进去。知道康熙西巡,我就托胤祥收着我的包袱,不许他看也不许问。他答应了,现在是检验他的时候了。从柜子里取出来,果然一样未动。我故意拿着书出现在我的随从面前,告诉他们我要在十三阿哥这儿看会儿书,命他们自便。他们当然不敢自便了,就在前院候着。我进去立刻换上那套一等侍卫的衣服,背上包袱,跳窗出去。庆幸现代淘气经常翻窗跃栏的,久未锻练但是技巧还在。我一路匆匆赶到上驷院,把腰牌一亮,毫不费力要了一匹千里驹,他们什么也不敢问,御前行走是他们高不可攀的。
康熙出午门,此刻神武门戒备相对松驰,守门的宿卫,见了御前的腰牌,还以为有特旨,不敢怠慢,急忙放行。虽然骑术不佳,一路小跑还是控得住的。我刚到城门,就听身后一阵大乱。紧接着一队兵丁往这边冲,下面的百姓惊叫到,“步军统领衙门”。我暗自夸奖自己,出了宫就寻了僻静之处换了衣服,不然那身官服招摇铁定被盘问。我装作不经意,闲适牵着马慢慢地晃出门。没走多远,就见城门已被紧闭,一概不许出入。好险!如果是因为我,他们真是快速反应机制。我得意地笑笑,决定往北走。他们如果猜我被掳,必定满城翻找,那我早走远了。如果他们猜我离家出走,肯定猜我往江南去了,必定一路南下,我自然也逃定了。
我骑着马,一路游山玩水,闲逛了三天。这天投宿到客栈,店家却上下打量我。我虽然贴着胡子,掩饰得自己很满意,但心下仍然犹疑。坐下刚要了两个小菜,却见几个侍卫模样的人进来,唬得我的魂儿都快没了。那几个人向掌柜的丢了块元宝,问是否有单身女眷住店。掌柜的眉开眼笑,细细说了情况,但是那几个人皱皱眉不再听了,坐下要了几个菜,低声交谈着。一定是来找我的。他们没有发下海捕文书,看来是想私下寻找我这个离家出走的格格。我三口两口咽完,算过帐钱就出门。其中一个疑惑地望了望我,我紧走上马就跑。那个跟出来,叫到“兄台留步。”我不理。后面都跟着出来。
我顾不得三七二十一,打马狂奔,走了不知多远,发现自己迷路了。天色也黑下来了。荒山野岭,树影婆娑,沙沙作响,我抱紧自己肩膀,靠着马背,鼻子酸酸的想哭。一个猎户大踏步而来,身上背着野兔,穿着狼皮坎肩,浓眉大眼,一见我停下脚步,说道:“这里有狼出没,你要小心。”说完,就往前走。我追上去,说道:“这位兄台,我迷路了。”他笑笑,说道:“你们汉人,说话就是麻烦。你想去哪儿?我告诉你!”我也不知道,眼泪都快要出来了。他点点头,说道:“你这身衣服,不像落难啊。如果你不嫌弃,到我们家住一晚吧。”我有些犹豫,但是别无可处之法。他帮我牵着马,说道:“你一个小姑娘家,怎么一个人出门?”我愣愣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我觉得自己扮得很像。”他笑说道:“你的胡子掉了一半。”我才发觉,不好意思地说道:“被吓着了,还没缓过来。”
第十八章包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