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打了一下裤脚上的灰尘,笑道,“婶子,你有个孝顺儿子,真是好福气,我前些日子从花王城往这里赶时,刚刚听说一件事,真是让人感慨那老大娘的不幸啊。”
老妇人眼睛一亮,女人的本性是最喜八卦的,无论是年轻还是年长,当然有时候,越年长反而越厉害。她急忙催道,“你这后生,如果不急着赶路,就给婶子说说啊。”
木五一笑说道,“婶子赏了两碗水喝,我就给婶子说说新鲜事,权当感谢婶子了。我们花王城北边就是神山,神山,婶子听过吧,就是传说中天神降下来的那座大山。”
老太太连忙点头,说道,“知道知道,你快说神山怎么了?”
“哦,那神山脚下有个村子叫李家村,村里有个老太太因为儿子常年在外当兵,十分想念,平日里只和一个小孙女相依为命,日子过的极辛苦。去年,他那儿子领了在外娶的媳妇和孙子回来了。老太太高兴坏了,整日念叨着他们老李家没断了香火。所以对她那儿媳和小孙子特别疼爱。可惜,不知道是天神降罪啊,还是世事难料。那儿媳却不是个好东西,又霸道又没规矩,从进了老太太家门就没消停过,不是打骂人家儿子说是没本事,就是逼着老太太要家里的钥匙,老太太碍于儿孙,把家底儿都给了她,她又说老太太藏了私,把银子给了隔壁的干孙女,当着村里众人的面就躺在地上撒泼叫骂,把老太太愣是气病了。就算这样,老太太也没罚她,后来,她进城去买东西,不知道因为什么,硬是把一个小媳妇儿怀着的孩子踹掉了。人家小媳妇家人把她告到了衙门,老太太借了银子跟她娘家人一起把她捞了出来,然后就让她儿子写了修书,总算把这泼妇休出了家门。你说婶子,这样的泼妇谁家摊上可要命了。”
老妇人点点头,心里开始嘀咕,以后儿子找媳妇可一定要睁大眼睛好好相看相看。
木五接着说道,“如果只是这样,老太太跟着儿孙好好过日子也行。可是,这还没完,那老太太的儿子不知道怎么染了上赌瘾,在外欠了赌债,非要把自己原配生的闺女拉去还债,老太太当然不允许了,和儿子吵了起来,气得一命呜呼了。她那儿子也是个胆子小的,怕村里长辈责打,连夜跑到了山里,却不小心摔下了悬崖,也死了。只留下家里两个小孩子。婶子,你说,这老太太是不是太时运不济了。怎么就摊上这么不肖的一对儿夫妻呢。”
老妇人也跟着长吁短叹,“可不是,这老姐妹是够倒霉的,怎么就摊了这么个儿子媳妇。不过,也怪她,当初就该先相看一下,儿媳这般没规矩,怎么能让她进门呢。”
木五附和道,“大伙也都这么说,但是,听他们村里人讲,那儿子…嗯,好像当初就在咱们这石头堡当差,娶的媳妇就是这里的,是上司给搭的桥,所以不好推拒,没想到…”
老妇人一听那泼妇媳妇是她们这里的,当即就兴奋起来了,这可是个大消息啊,一定要问清是谁家的闺女,哪日跟几个老姐妹说说,她们不惊死才怪。
“我们石头堡的?你可知道那媳妇姓什么?”
木五皱眉仔细想了想,“好像姓顾,我也是听人说的,也叫不得准。不过,如果被休的那个媳妇儿知道了婆家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把婆家的院子和几亩田一卖,怎么的也有几百银,然后把小儿子带回来养,母子团圆不说,以后的日子也衣食无忧,也不错啊。”
“姓顾,嫁到花王城?啊,我知道是…”老太太想到自己这城里因为被婆家休弃的顾氏女子,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这说的不就是顾六娘吗,再想想昨日隔壁五嫂还在犯愁自家借了大笔银子还不上,今日她好心给人碗水,就替她家找了条财路,如果他们去接了六娘那孩子回来,那几百两银子他们借来用用肯定没问题。而自己,一定也会得上一份厚礼的。
老妇人越想就越有些坐不住了,恨不得立刻跨去隔壁,拉住顾五嫂好好跟她表表功才好。
木五察言观色之下,知道事情办成了,于是识趣的起身告辞,老妇人怕顾家人还要打探具体细节,就探问他住在何处,木五当然不会告诉他,只说,自家铺子的马车在门外等他呢,今日就要连夜赶路回去。
老妇人无法,只得送了他出去,然后不等他走远就直接拐弯敲开了隔壁院子。
木五在附近找了家茶楼,选了个靠窗的死角,可以清楚看见外面,而外面人又轻易看不见他的地方。招手让伙计上了两碟子点心一壶茶,开始一边吃一边看着那院子。
这石头堡是个小地方,比不得花王城繁华,点心之类也做得极普通,木五只吃了半块包谷面做得黄金糕就吃不下去了,索性灌了一壶茶水充饥。
好再顾五嫂没有让她多等,不到一刻钟就一脸喜色的跑了出来,直奔北街的戍边营衙门,然后拽了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回来,正是上次去过李家村的顾五郎。
又过了不到两刻钟,顾五郎两夫妻连同那老妇人一起出来了。
木五结了账,悄悄跟在他们后面,因为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所以,他也不怕被几人看到。直到他们进了一栋稍微宽敞的院子,听见里面隐隐传来一把苍老的声音,他才放了心。
回道客栈吃了饭,躺在床上,木五突然起了好奇之心,想要看看顾氏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想着春分几个丫头那般嫉恨那女人,回去后和她们说说,她们一定会高兴的。
于是他又出了门,左拐右拐,到了离顾五家不远的一处小草房外面,破烂的木门摇摇欲坠,四边院前也都是多年的土坯累成,墙根儿处长满了野草,院子里的井边正撅着一个人,十分吃力的往上提着水,哗的一声倒进旁边的大木盆里,这才呻吟着直起腰,狠命捶打几下,嘟嘟囔囔咒骂着,“这该死得天儿怎么黑的这么快,老娘还有衣服没洗完呢。杀千刀的顾家人,没了你们老娘还能饿死,你等老娘哪天有本事,把你们一个个都踹死。”
木五借着不甚明亮的月光仔细分辨着,这蓬头垢面,膀大腰圆,身上衣裙已经看不出颜色的婆子,真的是当初那个李家村的顾氏吗,那时她穿着红色衣裙,指着自己婆母的鼻子大骂,满地打滚儿,多嚣张多威风啊,没想到居然也有今日的下场。
顾氏可能骂累了,进屋拿了块干饼和一只碗出来,进水桶里舀了些水,就吃了起来,时不时被那干硬的面饼噎得直抻脖子。连木五在墙外看得都直呲牙,心里觉得她又是可恨又是可怜。
如果当初她哪怕稍微孝顺一点,自家夫人也会保他们一家富贵一辈子,怎会像今日这般家破人亡。所以说啊,人是不能作孽的,天神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报应早晚会降下来的。
顾氏如果聪明,这次接了虎子回来,她那些兄长就是手再黑,想来也能给她留下百八十两,开个小杂货店,或者小食谱,她们娘俩怎么都饿不到。就怕她还没有反省过来,再干些蠢事,那可就彻底完了…
第二日一早,木五坐在城门边的面汤摊子上,看着顾四顾五纵马而去之后,这才扔了十文钱在桌子上,然后回客栈结了房钱,买了干粮,牵马也上路了。
白日里慢悠悠赶路,晚上估摸着顾氏兄弟歇息了,他就开始拼命打马疯跑,终于赶在那两人之前回了村子。
来不及洗漱,就去回禀夫人,把这几日的事情详详细细说了一遍。木艾一直都是把他当做重点对象培养的,打算着等秋天时事情都了结了,就派他去花都那边负责食为天分店的事,毕竟那里是百花国的中心,有权势的人极多,有钱的人极多,所以,掌柜人选就要既稳重又踏实,还不能太过死板之人。
这次木五把事情办得如此漂亮,一环环都计算的恰到好处,实在让她很满意,想来,将来花都那边,有他当掌柜,她就不必多费心了。
木五得了夸赞很高兴,退了下去洗漱干净,刚要去大厨房找点吃的。就见春分端了一只方盘进来,上面放了四盘菜一盘葱油饼,都是他爱吃的,于是极欢喜的问道,“你怎么给我送饭来了,可是亲手做的?”
春分扑哧一笑,“夫人吩咐下来的,说你办差辛苦,让我给你准备的。”
木五挠挠后脑勺,盯着她嘿嘿一笑。春分被他看得脸红,嗔怪道,“还不谢谢夫人。”
木五连忙躬身冲着正房一礼,说道,“谢夫人赏。”
正文第二百六十四章商议
第二百六十四章商议
然后回过身来,也不客气,坐下就开始大快朵颐,他这些时日来回奔波四百里,特别是回程,又要赶超骑术极好的顾家兄弟,所以,一日三顿都攒到了一起吃,着实饿不轻。如今回了家,又有喜欢的女子亲手做了吃食,当真是没有比这更欢喜的时候了。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不到片刻就吃完了饭,春分刚要抬手收拾碗盘,就听见旁边的大门有人敲打门环。
温伯应了一声,问道,“是谁在外面?”
门外一个粗豪的声音高声说道,“我们是从石头堡赶过来的,想要求见你家夫人。”
温伯仔细想了想,自家和石头堡有个联系的就是顾氏那一家了,于是开口问道,“你们可是隔壁小少爷的娘舅。”
门外之人回答道,“正是。”
“你们请稍等,我去禀告我家夫人。”
春分连忙从屋子里走出来,冲着温伯摆摆手,指了指院里,然后转身亲自去禀报。
木艾听了微微一笑,一边给几个孩子夹菜,一边拍了拍停下筷子的栓栓,示意她不必理会,然后,抬头交代春分。“你去和舅老爷说,就说天色将晚,我不方便请他们进来叙话。如果他们是为了虎子而来,就请他们去族老和村长家里商量,毕竟虎子姓李,咱们一个外姓人是没有资格管的。”
“是,夫人。”春分笑着应了,再次回到大门口说道,“舅老爷还在吗?”
“在。”顾四和顾五连忙答道。
春分微微一笑,“我们夫人说二位舅老爷远来是客,她本来应该请您们进去坐坐的,但是一来天晚,二来她身份不便,所以,今日就要怠慢二位舅老爷了。另外,我们夫人说,如果二位是为了隔壁的小少爷而来,就最好去族老和村长家商量。我们夫人毕竟是外姓人,不好插手李家宗族的内部事务。”
顾五一路辛苦奔波,赶到这里居然吃了闭门羹,心里就有些恼火,上前就想揣门,却被顾四一把拉住,高声冲门里喊了一句,“今日是我们唐突了,改日再来拜会。”
然后揪了顾五就走,顾五挣扎,被他抬手就给了一拳,低声喝骂道,“你闹什么闹,不知道现在在谁的地盘上吗,你还以为这里是石头堡啊。如果不是你把人打伤,害的全家都四处借银子,我们至于要上门打外甥的主意吗?”
顾五也醒悟了过来,低下头讨好的说道,“四哥,四哥,我刚才没压住脾气,你别生气,小弟以后都不说话了,都听你的还不行吗?”
顾四瞪了他一眼,说道,“走,先去外甥那儿,最好问问情况。刚才咱们也是冒失了,万一刘婆子听见的那事不是真的,咱们就闹笑话了。”
“是,是。”顾五附和着,两个人叫开隔壁的院门,说是虎子的舅舅,徐婶上下打量他们一通,有些畏惧的去叫了虎子出来,结果虎子大喊了一声舅舅就扒住他们不放了,小花也过来见礼,徐婶才讨好的连忙把两人让到上房奉茶,准备饭食。
王书生坐在书房里,和王母两人听见外面的动静,都没有说话。老太太和李生一去世,他们母子就知道这西席的差事算到头了。
王母平时还时常挑拣一下,饭菜如何不好,伺候的下人如何不用心,以显示他们母子身份多高贵。如今猛然间要丢了差事,以后不能再住在这样宽敞的房子里,四季没有新衣,三餐没有现成吃食,老太太突然间就如同霜打了的茄子,蔫了。王书生就劝慰母亲,他们母子是仙夫人聘请过来的,以她仁义的名声,定会给他们母子找一个好去处的。
于是王母这几日一直很安分,甚至停灵这几日还帮着干了点儿小活儿。
此时母子俩见到虎子的舅舅上门了,心里就猜测虎子恐怕要被接走了,于是心里越发忐忑不安了。
顾四顾五吃了饭,把虎子和徐婶小花叫到跟前,详细问了事情的经过,心里不禁有些唏嘘,上次顾氏的事,他们也是见过老太太,还很佩服她刚强明理,没想到,如今这般窝囊死去,不知道她在黄泉见到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会不会扇他两巴掌。
两人感慨两句,互相一商量,李生这次把事情做得这么绝,李家宗族长辈们肯定十分不喜,老太太在村里又没有亲叔伯,都是些远方,所以,只要木艾那边不拦阻,他们想要带走虎子,还是不难的。
两人换了干净衣衫,出门直奔李大爷爷家,等再出来时,脸上已经带了笑意。
第二日一早,李大爷爷和一众族老们都聚到了老太太的院子,栓栓和木艾也都被请了过来。
顾四一脸悲戚先表达了一通对老太太去世的悲痛之情,和对李生的无奈,然后又说起了顾氏被休后,如何思念孩子,如何改过自新。所以想要接虎子去石头堡那边,毕竟虎子年纪还小,脾气又急躁,有亲身母亲在身边照料,时刻督导,一定会好一些。
诸位族老,说实话对李生一家都没有好印象,特别是这次李生因为赌钱气死老母,又失足落崖跌死,在十里八村都传开了,实在让李家村维持了一年多的好名声,蒙上了尘土。而顾氏当初那般当众辱骂婆母,撒泼打滚,哪怕隔了这么久,他们还记得十分清楚,这虎子虽然年纪小,在村里也是把同龄孩子打了个遍,想来长大也不会是个明理懂事的好人。
况且虎子如果留在村里,不但每年不能出人力一起和乡亲们照料菜田不说,秋时还要一文不少的给他分银子,这也让他们肉痛的紧。
如果虎子真跟他的舅舅们去石头堡了,村里也算甩出了大包袱,但是毕竟都是一个宗族,现在老太太和李生都不在了,就把人家孩子变相撵出村了,谁也不愿意先开口,万一将来虎子长大回来找后账,他们岂不是首当其冲。
顾四见众人都不说话,就冲着李大爷爷使了个眼色,心里暗骂,老不死的,拿了我的银子还不想出头说话。
李的爷爷咳了咳,看向左手边首位坐着的木艾,问道,“仙丫头,对这事怎么看?”
木艾淡淡一笑,“大爷爷和各位长辈也都知道,奶奶在世时,就曾说过,以后栓栓的亲事由我决定,而栓栓这两年也一直跟在我身边,我想以后她的事情任何人就不必费心了。而虎子,我虽有能力照料,但是,这孩子一直对我和栓栓都不亲近,恐怕以后教养过程中,会吃力又换来这孩子的怨恨,所以,能由她母亲亲自教导当然好。不过,我毕竟是个外姓女子,而虎子姓李,是不是把他交由他抚养,还要长辈们拿主意,我无条件服从。”
李大爷爷听她这话,既表明了不愿意抚养虎子,又把皮球踢还给他,可谓滴水不漏,心里叹气,谁让自己拿了人家银子呢,罢了,这恶人还是自己当吧。
“虎子确实年岁太小,由她母亲教导,确实更好一些。如果各位都没有异议,就让他跟着舅舅去吧。至于,他四婶留下的这院子和几亩地…”
众人听他这话音儿,就知道他这是要做主折银子给虎子带走了,有几位家里有孩子要成亲或者房子破旧的族老就有些动心了。老太太这院子是新修葺的,而且石料木料用的都是上好的,又宽敞又利索,在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了。如果能便宜一些买下来,着实不错。
可是没等他们开口,木艾先说话了,“各位长辈,奶奶去世后,栓栓十分伤心,日日都要站在角门边往这里望望才安心。既然虎子要随娘舅北上,奶奶这份家产折银给他带上也好。奶奶这院子就转给我吧,按现在的行情,这院子应该能值个一百两银,我出五百两,算做替奶奶再尽一份心不说,将来也能给栓栓做嫁妆,给她留个念想。至于那二亩地,不过二十两银,就由村里收回去做祭田吧,每年收成的银子就用来给祖先们上供,也算为虎子和栓栓积点福德。长辈们觉得怎么样?”
众人一听这价钱,都有些惊到了,五百两?这可真是大手笔,这院子如果坐落在花王城最好的地段,可能真值这个价钱,但是,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山村里,能卖一百两,就不错了。如此说来,仙夫人替老太太尽的这份心也着实不轻,而且买了院子给栓栓做嫁妆,又是个极好的理由,谁忍心让一个思念奶奶的孙女连个念想都留不住。况且村里还得了那二亩田,以后无论是种菜还是种粮,足够村里一年的祭祖钱了,乡亲们又省了一笔摊派。众人都觉得分了实惠,于是立刻开口附和,“仙夫人仁义。”“虎子有福气啊”。
木艾微笑着听他们说完了,这才对已经难掩喜色的顾四顾五说道,“顾家两位舅老爷,回去以后把这些银子交给顾大婶,不管是替虎子继续聘先生读书,还是开个小杂货铺之类都够本钱了
木仙府种田纪事第6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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