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来,程心妍发现原牧白趴在桌上睡着了,那篇《周唐外重内轻,秦魏外轻内重》的史论,他倒是写了好几张纸,只是写的是什么,她没看懂,一堆之乎者也,把那几张纸放回桌上,推了推原牧白,“牧白,起来了。”
“娘子,早上好!”原牧白醒过来,看到站在面前的程心妍,咧开嘴笑道。
“早上好。”程心妍走过去打开门,唤婢女们进来伺候,梳洗完毕,两人去给老太太请安,用过早饭,出门上轿,同行了一段路,在路口分手,原牧白去玉坊斋,程心妍去金器铺。
金器铺的生意虽不如昨天那么好,但也人来人往,成交了好几笔生意。见刘掌柜和伙计已经能够应付那些客人,程心妍想起昨天老太太说的话,知人善用才是当东家的应做的事,就放心的溜出去逛街去了。
“这些泥娃娃好可爱!”程心妍站在卖泥人的摊子前,拿起一对穿着大红肚兜的胖娃娃,问摊主,“多少钱一对?”
摊主伸出两指头,笑道:“两百文!”
“便宜点,七十文。”程心妍拿出在现代讲价的经验杀价,摊主漫天要价,她就地还钱。
摊主嘴角抽了一下,这小娘子太狠了,杀价杀一半多,干笑两声道:“小娘子,价可不是这么讲的,你去问问,哪儿都没有七十文一对的泥人儿卖。你再瞧瞧这娃娃的做工,我可以说,在这一条街,没有一个比我这里的泥人儿做的好的,小娘子,你诚心要买,一百九十文!”
“我给你加五文,七十五文。”
“不成不成。”摊主连连摆手,“小娘子,你要诚心想要,我今儿就亏本卖了,一百八十五文!”
“八十文,不能再加了!”程心妍五文五文的往上加。
“小娘子,你爽快,我也爽快,一百八十五文,娃娃你拿走。”摊主五文五文的往下减。
“太贵,八十五,成交。”
“一百八十文。”
两人讨价还价,讨的不亦乐乎,跟程心妍绑在一起的燕草,撑着油伞站在后面的元春万般无奈地看着程心妍,她们怎么觉得大少奶奶不是为了买东西,纯粹就是为了跟人讨价还价呀?
讲到了一百四十五文,摊主再不肯降价。
程心妍是挺喜欢那对泥娃娃的,只是这价格超过她定的价,轻叹一声,“既然谈不拢,那就算了。”
这时从旁边伸出一只手来,数给了那摊主一百四十五文钱,“妍儿,你挑对喜欢的,我送给你。”
程心妍这才发现,刚走过来的人是王嗣铭,笑道:“不用了,价格不合适。”
“钱我已经数了,你就挑对喜欢的。”王嗣铭坚持地道。
摊主怕生意跑了,忙开口道:“小娘子,你看你相公多疼你,你就……”
“啊呸,胡说什么呢!”燕草啐了他一口,打断了他的话。
摊主自知失言,不敢再开腔。
程心妍尴尬地笑了笑,没再推辞,拿起刚才那对泥娃娃,向王嗣铭道谢,“谢谢你蓟宗。”
“不客气。”王嗣铭面色如常,唇边噙着淡淡的浅笑,似乎并不在意摊主刚才的误会。
“对了,你怎么会到这边来?”程心妍挑眉,他总不会也象陶惜眉和苏予是为她的金器铺捧场的吧?
“我路过。”王嗣铭眸光闪了闪,昨天从陶惜眉口中知道程心妍在这里开了家金器铺,今天特意绕路到这边来,没想到还真的遇到了程心妍。
“我开了家金器铺在那边,你要是有空的话,就进去坐坐,我送两件首饰给你,你带回去给伯母和心如吧!”程心妍笑道。
“好。”王嗣铭随程心妍回了金器铺。
“蓟宗,这里有很多首饰,你选选吧!”程心妍把装着金钗金簪的锦盒摆在王嗣铭的面前。
王嗣铭目光从首饰上扫过,件件精致,抬眸看着程心妍,“妍儿,你帮我选。”
程心妍愣了一下,笑,“好,我帮你选。”
王嗣铭端着茶杯,一边品茶,一边打量店内的布置。
程心妍低着头细细地看了一遍,从中挑出一枝镶珠点翠凤尾簪和一枝缠丝垂珠梅花金簪,“蓟宗,这凤簪给伯母,这梅花簪给心如。”
“好。”王嗣铭笑应道。
程心妍又让伙计拿了两个小的锦盒来,将两枝金簪装好,递给王嗣铭。
“多少银子?”王嗣铭问道。
“不要银子,我说了送你的。”程心妍眸光流转,“就当是你送我娃娃的谢礼。”
虽说礼尚往来,可这也还的太快了。王嗣铭眸光一闪,道:“那你可就吃亏了。”
“那有这么算的。”程心妍哑然失笑,“黄金有价,情意无价。礼物是不分贵贱的,要的是那份情意。”
王嗣铭唇角微扬,道:“好,那这份礼物我收下了。”
程心妍笑着点了点头。
王嗣铭没在金器铺逗留太久,略坐了坐就告辞离去。回到家里,他并没有装两枝金簪送给母亲和程心如,而是放在了书房抽屉里。
酉时初,原牧白绕过数条街,从玉坊斋过来接程心妍回家,看到那对娃娃,他没太大意。可元春不这么想,那娃娃可是王嗣铭送的,王嗣铭是谁?王嗣铭可是大少奶奶以前定过亲的男人,这事回去的跟大少爷好好说说才行。
回到原家已是酉时三刻,去给老太太请安,把店里的情况跟她说了一遍。老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虽然她是很喜欢程心妍,但是要她什么都不管,那是不可能的。程心妍能主动跟她说店里的事,让她觉得这个孙媳很乖巧很懂事。
老太太喜欢,大太太就绝对不喜欢,沉着脸,小声嘀咕:“这内宅的妇人,整天往外跑,象什么话。”
原致轩这天恰好跟李林出去赴宴去了,没人跟她抬杠。老太太盯了她一眼,懒得搭理她,而其他人全当没听见。晚饭时,老太太又留原致亭陪她,大太太又气鼓鼓的回了东篱居。
回到晨晖园天色渐暗,程心妍在外面走了一天,出了一身的汗,逛街时又吃了些东西,不太饿,就嚷着要先沐浴更衣,不肯先吃晚饭。王嬷嬷没法,只得让小丫头们去抬热水。
“大少爷,你是先用饭,还是等大少奶奶一起用?”元春把屋内的蜡烛点亮,问道。
“我等娘子一起用。”原牧白在烛台前坐下,拿起一本诗集翻看起来。
“大少爷,你先别看书,奴婢跟你说点事。”元春见燕草和绿枝都去伺候程心妍沐浴去了,房间没有其他人,就趁机把下午王嗣铭买娃娃送给程心妍的事说了。
“妹夫送个泥娃娃给娘子有什么关系。”原牧白是老实人,不会胡思乱想,笑道。
“大少爷,那泥娃娃是一对。”元春快急死了,“大少爷,你不要忘了,那王少爷可是跟大少奶奶定过亲的。二姑娘端午节那天在王少爷朋友面前丢了丑,我们家大少奶奶却是才学的女子,那王少爷就愈发觉的大少奶奶好了,他后悔了。”
“那又如何,娘子已经嫁给我了,他就是再后悔也晚了。”前些日子原牧白还担心程心妍会离开他,现在不担心了,名分已定,娘子是要跟他过一辈子的人。
“话是这么说,可是……”元春为难的皱眉,有些话不好说,总不能说,那王少爷一表人才,知书达理,大少奶奶万一受不了诱惑,红杏出墙,做出有辱名节的事情怎么办?
“可是什么?”原牧白不解地问道。
“可是……哎呀,反正大少爷,你还是快点大少奶奶怀上小少爷吧!”元春说罢,转身出门,让她一个大姑娘家说这样的话,真是羞死人了。
小少爷!
原牧白愣了一下,咧开嘴笑,生个长的象娘子的儿子,一定很可爱。可是,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他和娘子还没圆房,又怎么能生出儿子来?也不知道娘子准备好了没有?
约过了小半个时辰,程心妍一身清爽的走进房间,半湿的秀发用一根紫玉兰花挽着偏髻,身上穿着白色圆领短襦衣和浅红色绣花的长裙。见原牧白很认真的在看书,没有打呵欠,就好奇的问道:“你在看什么书?”
原牧白抬头看去,程心妍白皙的面容因为沐浴的关系而泛起一丝微微的潮红,在烛光照映下就像是件精美的玉器,眸底露出一丝渴望,喉节上下蠕动了几下,“娘子,你的好……”
“我怎么了?”程心妍低头打量,衣裙没什么不妥啊!
“娘子,你好漂亮,就象店里那尊白玉观音!”原牧白憨憨地道。
程心妍一愕,哑然失笑,道:“你看书看呆啦,我那里象观音了,好了,别看了,吃饭吧!”
吃完晚饭,休息了一会,原牧白去沐浴梳洗。程心妍拿起他刚看的诗集,是本《岑嘉州诗集》,就随意地翻了翻,书看完了,原牧白还没回来。
“燕草,什么时辰了?”放下书,程心妍问道。
“亥时一刻了。”燕草从外面走进来。
“这么晚了,这人怎么还不回来?”程心妍小声嘀咕了一声,“不管他,燕草,铺床,我睡觉了。”
睡到半夜,程心妍感觉有人在看她,睁开眼,看到原牧白坐在床边看着她,吓了一大跳,猛地坐起,“你半夜不睡觉,坐在这里干什么?”
“娘子,你,我……”原牧白伸舌头舔了舔嘴唇,表情有些害羞,“我有话要跟你说。”
程心妍睡得迷迷糊糊的,屋内光线又比较暗,没看出原牧白异样,打着呵欠,道:“有什么话,等明天早上再说,快去睡觉!”
“娘子,我……”原牧白扭扭捏捏的不肯起身去睡觉,“娘子,我们成亲有两个多月了……”
声音越来越小,程心妍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不耐烦地道:“哎,你要说什么,就不能大声点说啊,我听不清。”
“娘子,我们什么时候圆房?”原牧白抬起头,看着程心妍,大声问道。
程心妍先是一愣,接着脸红了,这个问题,她一直没想过,现在突然面对,有些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半晌地道:“那个,我还没准备好。”
原牧白露出失望的表情,沉默地站起来,向外走去。程心妍伸手撩开垂下的帐幔,看着原牧白高大的背影,轻轻地咬住了下唇。虽然原牧白是她名义上的丈夫,虽然她知道原牧白对她有那种感觉,可是她对他似乎没有那种感觉,跟他圆房,做真正的夫妻,她一直都没往那方面想过。今天原牧白已经向她提出圆房的要求,她不能再忽略这个重要问题,必须要考虑一下才行。放下帐幔,屈起双腿,抱着膝,原牧白是个好人,只是要跟他过一辈子……
程心妍皱眉,也不是不愿意,可是也不是很愿意,头痛!不想了,睡觉,睡觉。向后一倒,“咚”地一声重重地撞床架上了,惨叫道:“哎哟,痛死我了!”
原牧白在外面听到声音,冲了进来,紧张地问道:“娘子,你怎么了?”
“我撞到头了,好痛。”程心妍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声音都带着哭腔。
“怎么会撞到头?”原牧白一手举着烛台,一手撩开帐幔,“让我看看,撞哪里了?”
程心妍侧过身子,用手指着后脑勺,“这里,好痛。”
原牧白凑近一看,“肿起一个大包。娘子,你等等,我去拿药。”
程心妍从床上起来,在凳子上坐着。等一下,原牧白拿了药来给她揉。
“哎哟,你轻点,你轻点,你要痛死我啊!”程心妍痛的乱叫。
“娘子,不用点劲,揉不开淤血,你忍忍,很快就好。”原牧白眼中满是不舍,可下手毫不含糊。
“好了,可以了,不要再揉了,不痛了!不痛了!”程心妍痛出了一声汗,坚决不让原牧白再揉下去。
原牧白收回了手掌,问道:“娘子,你怎么会撞到头?”
“我向后一倒,撞在床架上了。”程心妍心虚地看了他一眼,“你不生我的气了?”
原牧白笑问道:“娘子,你是不是撞晕了?好好的,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程心妍咬了咬唇,“我不肯跟你圆房,你不生气。”
“不生气。”原牧白摇头,“是我太心急了,没有考虑到娘子还没准备好,对不起娘子,你别生我的气。”
原牧白的回答,让程心妍愣了一下,问道:“牧白,如果我一直都没准备好,你要怎么办?”
“我会等到娘子准备好的。”
“等到七老八十也肯等?”程心妍试探地问道。
原牧白重重地点了点头。
程心妍看着一脸认真的原牧白,扬唇笑道:“你真是个傻瓜!”
“娘子,我知道我傻乎乎的,不讨人喜欢。不过,娘子,我会努力变聪明的。”原牧白捏紧手上的药油,“娘子,你别不要我。”
程心妍一愕,瞪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说不要你了?”
原牧白咧开嘴笑,“娘子,你真好!”
“真是傻乎乎的,我那里好了。”程心妍轻笑道。
“娘子样样都好。”原牧白认真地回答道。
程心妍又是一愕,脸红了,有些不好意思面对原牧白,道:“很晚了,我睡觉了。”
“娘子,你躺下去的时候,小心些,不要再撞到头。”原牧白提醒她道。
程心妍翻了个白眼,她又不是笨蛋,会犯第二次同样的错误吗?
这天过后,两人的关系似乎进了一步,程心妍也开始有意识的去接近原牧白,和他说话。
过了几天,常喜父母遇害的消息的到了证实,那间客栈也被官府查封了,贼人也全部抓进了大牢。程心妍想,毕竟跟常喜是认识的,她遇到这样的惨事,情理上,该去安慰一下,谁想到,被饶建平拒之门外。程心妍也懒得跟他计较,调转轿子回家了。
到了六月中旬,一日热过一日,太阳就跟那火炉似的,烤得人浑身冒汗,自打小暑那天,程心妍中了暑,就被老太太下了禁令,在天气没转凉之前,不准她再出门。程心妍让原牧白出面去央求老太太,可是老太太为了她的身体,坚决不同意,无奈,只得天天窝在家里,守着那盆冰,喝酸梅汤、绿豆汤解暑,顺便画画首饰图。
可就在这种能热死人的天气里,程心如居然午后来访。听到通报,程心妍呆了一下,上次的寿宴,程心如过来,她还能理解,是程理嘱咐,不得不来。今日突然登门造访,没办法理解,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让程心如跑这一趟呢?
程心如顶头烈日一路走到晨晖园,差点被晒晕过去,进了院门,却不见程心妍迎客,脸色微凝,小小的商妇,好大的架子!
“王二少奶奶请这边来。”初秋上前为程心如引路。
“你们家大少奶奶在哪呢?”程心如用力地摇着手中的团扇,可扇出来的也是热风,不停流出来的汗,把脸上的妆容全弄花了,红一团,黑一团,着实有些狼狈。
“我家大少奶奶在西罩房里乘凉。”初秋笑盈盈地答道。
程心如跟着初秋,沿着游廊,走进到一间厢房外。初秋推开门,“王二少奶奶,请进。”
程心如一进门,一股凉风扑面吹来,顿时感觉到浑身舒畅,这屋内的凉爽与外面灼热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睁大眼睛一看,屋内摆着半个人高的冰块,冰块的另一边有个木架扇在对着冰块吹风,难怪屋里这么凉快,撇撇嘴,酸溜溜地道:“姐姐,好会享福啊!”
王家虽然是世代书香门第,王嗣铭的父亲和叔父也都在朝上为官,但是比起财力来,就远不及数代经商的原家那么雄厚。在这么热的天气里,也就王嗣铭的奶奶和母亲房里才能摆几盆冰,象程心如这样的小辈,那是想都别想。
程心妍听到程心如这句话,有些无语,这个福貌似是某人千方百计抛弃的好不好?现在又说这样嫉妒的话,算是怎么回事啊?罢了,她大度,不计较,笑笑道:“妹妹今天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吗?”
“哟,瞧姐姐说的这话,你我是姐妹,我做妹妹的过来瞧瞧姐姐,不是应该的吗?难道非要有事才能看姐姐不成?”程心如笑着走了过来,在程心妍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没事会顶着大太阳穿过大半个临安城过来看她,这话说出来,连三岁的孩童都骗不了。程心妍自然是不信的,只是程心如有事偏不直说,非要拐弯抹角,她也没法子,那就跟着拐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干笑两声道:“那就多谢妹妹冒着这么大的太阳过来看我了,妹妹请坐,绿枝啊,去端碗冰镇的酸梅汤来给王二少奶奶。”
“是,大少奶奶。”绿枝答应着,转身出去端酸梅汤。
姐妹俩坐在房里闲聊,当然负责说的是程心如,负责听的是程心妍。只不过程心妍是左边耳朵进,右边耳朵出,没听进去多少。程心如也真能说,一口说了足足一个时辰,都快酉时了,还没提及究竟是为何事而来?她沉得住气,程心妍就更沉得住气,继续扯。
“姐姐,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程心如作势要起身告辞离去。
诧异的神色从程心妍脸上一闪而过,程心如真的只是来看看她,说说闲话?是她误会了,妄作小人?眸光流转,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时辰不早了,妹妹不如用过晚饭再回去吧!”
“姐姐这么客气,那妹妹我就用过晚饭再回去吧!”程心如刚抬起一半的屁股又坐了回去。
程心妍呆愣了一下,她怎么
嫁做商人妇第1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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