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明依着下级见上级行礼:“王爷安好。”朱宣这才走过来,看着这个新中的少年,还是一个少年人,章家是心心念念想回到京里来,人老了叶落归根。朱宣可以理解这种心情。争斗时时都有,这些年都败落的章家不回来也是时时风云,回来嘛,没有什么本事也一样翻不出花来。
杨广明看着这个高大的身影,已经是上了年纪,可是走动之间让人觉得他还是精力充沛,杨广明想一想自己的父亲,不过才四十岁就可能显老,在西北那苦寒之地熬的。
“王爷,”杨广明开始说话,这是在家里练过好些次,言词谨慎又要有恭敬:“祖父年迈常年卧于病榻之上,苦思叶落归根,心里只想着回到京里伴着祖坟上那几间小屋子过上几年,求王爷开恩相助,我一家满门都感激王爷的大恩大德。”
跪下来的杨广明泣不成声:“上一代的事情请王爷高抬贵手,我父亲自京中回去订下美人计与祖父无关,也与我无关,我自幼为祖父抚养,苦读诗书,思还报亲恩,求王爷您开恩。。。。。。”
朱宣只是看着这少年跪在面前叩头,待他泪停的时候才缓缓问道:“你手里有当年章大人与晋王的书信?”
“是,”杨广明下意识地回答出来,然后再分辨一句:“是祖父与晋王的信。”抬头看一看南平王,杨广明也不说话了,信里的内容自己并没有看到过,不过晋王殿下一看到以后就同意帮忙说话,然后过上几天告诉自己,卡在南平王手里。这是杨广明早就预料到的事情。
书案后的南平王半边面孔与身子隐入灯影的黑暗中,杨广明只觉得坐着的仿佛是一只活力流
转的猛兽一样,心里先寒了半边。
“王爷,我辈愿与王爷修世代好,”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杨广明渐长成|人,听到祖父时常叹息或者深恨,父亲也是深恨,可是恨这个人有什么用,章家倒台以后,无数无端来欺凌的人,杨广明觉得恨不过来。不是不想恨。
朱宣细细地打量章严之的这个孙子,象是比他父亲要强些,章楠就是一个混蛋,怎么着也不能让他回来,听杨广明说修世代好,朱宣只是一笑,你何德何能与我修世代好。可是东西不能不要:“你手里应该有一些书信,我要看过。”
章严之历年来官场上的书信相信他不会丢,这是章家为什么在西北也算是有人会照应,章楠为什么会报卓异差一点儿就回了京的原因,朱宣要看的是这些。
“这。。。。。。”杨广明犹豫一下,的确是有,而且是一大包,祖父亲手教给自己的时候,都分文别类交待过:“这信能帮你留在京里,要当作是性命一样保存着。”果然晋王要帮忙,而南平王同自己会面,一定为的是这信。
只是一瞬间的犹豫,杨广明立即就同意:“明儿我请来给王爷看。”朱宣淡淡的一声“嗯”从书案后传出来,眼前的这个小子胆子是大,一个人跑来京里,可是随身没有信,南平王没有这么做,但是有人走在前面这样做。
喊来朱寿引他重新出去,朱宣负手走出来,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站上一会儿,这才往房里来。未及进院子的时候,就听到一阵箫声,朱宣有了笑容,胖儿子学上几个月也能吹得顺溜了,可是听着吹来吹去,箫声呜咽本就有些哀怨,这一会儿听起来更象是如泣如诉。
生疏的胖倌儿也能吹出来这样的情绪,朱宣赶快走进来,廊下坐着听的是妙姐儿,九月院子里有秋风,听人备感秋凉,朱宣走过来握住妙姐儿的手还算温暖:“晚上起风房里去才是。”
有气无力的妙姐儿对朱宣强打起精神道:“儿子多了真操心,我要生个女儿。”身上披的一件红色绣百蝶穿花的外衣被朱宣紧上一紧,妙姐儿才告诉朱宣:“胖倌儿吃这样的亏,一直就在心里闷着呢。下午你不在,他让人找了会箫的幕僚们一个一个吹给他听,听到这一段,现就学会一点儿,你听听他吹的,一定是打疼了他。”
朱宣柔声先安慰妙姐儿:“你进房里去,我来和他说话。”把妙姐儿扶起房里去,朱宣往胖倌的房里来。院子里的秋风吹得树叶轻响,儿子吹这样曲子,朱宣进房以前先是挂上笑容。
进来就看到房里窗前坐着的胖倌对着月亮正吹得起劲,小孩子心里不高兴,不管是什么乱吹一气,以前不高兴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是借着箫声人人都知道,朱宣对胖倌道:“打不过十几个人你就不高兴了,以后上战场是要丢人的。”
胖倌住了萧声,对朱宣道:“父亲怎么知道我不高兴?”朱宣忍不住一乐,什么也不懂,看到鼻烟壶里面能画画就跟着学好玩,听到萧声一时动心就跟着学好听,其实还是个不明白:“你母亲可不能听你这样的箫声,她听了正在难过呢。”
看着胖儿子闷闷不乐地放下箫管来,朱宣骂道:“没出息,十几个人你就不行了,”胖倌儿仰起脸来:“父亲自己去试试。”
“过来,让你看看。”朱宣对着胖倌招手:“书房里去看看,看你还顶嘴。”父子两个人往书房里去,走在路上都不说话,一直来到书房院子里,朱宣命朱寿:“喊上十个人来。”
不一会儿就都到了,胖倌儿坐在兵器架子上,胖屁股只搭个边儿,看着父亲站在场中,周围是围着一圈人。月下的朱宣手里执着一条白蜡杆儿,眼角看看儿子,今天要能把他兴趣引过来,也算是我在他身上功夫就没有白花,这一个孩子都扭不过来,妙姐儿肚子里还有一个呢。以后还怎么教儿子。
算是独子长大的南平王是从自己几个儿子身上好好学了一把,真是一人一个样子,什么样的事情都能出来。
周围的小厮们手上也都握着白蜡杆儿,听着朱宣淡淡一声:“过来吧。”一起往中间去,胖倌儿看得聚精会神,看着父亲用手中的白蜡杆儿只是一拨,先就歪了几根,不知道怎么弄的,又倒了两个,看得胖倌拍手叫好。
不自己试试就不死心的胖倌儿自己过来了,先捡起来地上一根白蜡杆儿在手里摸摸看是真的,只跟着哥哥们习过武的胖倌儿是没有几天就没有心思了,不是扎马步就是踢腿,胖倌力大,跟哥哥们扳手腕全然不惧,所以不耐烦学。
朱宣月下含笑对儿子:“你来试试?”胖倌答应一声,胖脑袋晃两下,一手一根白蜡杆儿就过来了,然后小腿上着了一下,“扑通”一下坐在黄土垫就的地上。
“有趣,再来,”胖倌站起来,听着父亲笑:“两根不够你再拿两根。”还不会使,就一只手一根,这样也不算倚多为胜。听到父亲这样说话,胖倌索性扔掉一根,两只手只拿着一根就冲上去,结局是,再次坐倒在地上。还没有近身就坐下来了,在白蜡杆儿的可打范围之内。
如此这般摔上好些次,南平王才领着一身是土的胖儿子回来了,先吩咐跟胖倌儿的人:“弄热水给他洗洗。”这才进房里来看妙姐儿,依然是在寻思儿子,而且想出来不少主意,一见到朱宣进来,赶快迎上来:“教他弄个别的吧,弹琴也行,只是怕他弹多了手疼,徐先生说胖倌儿聪明呢,虽然坐不住,半个时辰还能哄得下来听上课。。。。。。”
朱宣乐一下,站着先解自己的外衣,虽然没有一身汗,不过做父亲的觉得累了,只想换过衣服赶快睡,对着面前促眉的妙姐儿道:“你别急,孩子慢慢就上正道,看你急的,肚子里还有一个呢,胖倌要是料理不好,我还能当父亲。”
手抚着肚子回到牙帐内的妙姐儿坐下来对着朱宣笑:“没有表哥料理不好的事情,我不过是白上心不是。”
“坏丫头,你有身子还要管家还有心思来取笑表哥。”朱宣笑着哼一声,看着丫头们打水过来:“我洗过再来跟你算账。”对着一盆洗脸水的南平王无端叹一口气,跟儿子打交道比跟一切人打交道都要累。
接过干巾帛擦着手,朱宣还得再问一声才行:“去个人看看闵将军,今儿月亮好,也别总是看个没完。”对月伤怀落花有泪,南平王全部不喜欢,又不是个女孩子,文人墨客这样放浪行骇也不好。
妙姐儿重新在牙帐里睡下来,听着外面朱宣交待人,只是笑得用丝帕捂着嘴,孕妇显怀随着肚子越来越大,以后是不能笑得太凶了,朱宣再回到房里来的时候,看着妙姐儿红着脸吩咐丫头们取衣服来换,同时红着脸看看朱宣,真是丢人,又溺到绢裤上了。
秋风转凉隐然有北风之势的时候,老侯爷要来问朱宣了:“不想你有些本事,”这是做父亲的多少年不曾夸过儿子的话,就是打胜了也不过是几句勉励话,这一次老侯爷要来夸奖儿子才行:“胖倌这孩子竟然上了套,你是怎么弄的?”
坐在书房里的朱宣对父亲要诉诉苦:“这不是天天想着法子让他上正道吗?”由小时候的爬树钻洞一直磨到现在,南平王觉得自己快被磨得没脾气了。
老侯爷看着儿子的苦面呵呵笑:“现在就好了,也可以给他请先生上学了,胖倌的事情我最上心。”
“没有让徐从安走就是为胖倌,”朱宣实话告诉父亲:“他不高兴是个人都打,现在又在学功夫,找一个文弱的先生只会被他打跑,就象鄱阳侯的小儿子一样,打跑四个先生了,他要让小儿子拜徐从安,我还没有同意呢。”
这话听得老侯爷很是舒心:“让他和胖倌儿一起学吧,鄱阳侯的老侯爷也求我了,说要找一个打不跑的师傅,徐从安就最合适。”
朱宣笑着哼上两声:“一个笼头上能栓两匹烈马吗?既然父亲也说,那就来吧,以后就热闹,鄱阳侯的小儿子自小就习武,胖倌是力大,天天要打架了。”
“我们都是走军功的人家,怕什么打架,”老侯爷来看儿子还有别的事情:“听说章家的长孙要留在京里,这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关心过孙子的老侯爷再来关心一下儿子,儿子孙子都操心才是。
第六百一十三章,舔犊(三)
第六百一十三章,舔犊(三)
听到父亲老侯爷问章家的事情,朱宣先往外面看了看,再从书案旁的金丝楠木书柜里取出一些书信给父亲看。
老侯爷拿在手里只看过两封,神色便凝重起来,下面的书信也不再看,把它们都还给朱宣,看着儿子再重新锁好放到书柜里的暗室里去,老侯爷才抚须道:“不想章严之此人,如此的有心计。”
“此人心机之深,哼,”朱宣先冷哼上一声,再对父亲道:“晋王只是不知道,要是知道不知道他作何感想。与人商议事情的书信里,章严之是事先设好伏笔,别人才会这样回信,现在这信全是他的把柄,直到今天,儿子才略略地可以放下些心才是。”
老侯爷凝重神色转为气愤:“幸好你拿到手里,我更觉得章家的孙子不可以留在京中。”朱宣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相趁的狡黠,对老侯爷道:“父亲不用担心,没有解不开的仇气,他愿意解我就愿意接,只是要对他有所约束才行。”
“你还是小心的好,”老侯爷看看儿子胸有成竹,也只能再说一句,这就站起来:“我得去看看胖倌去,扎马足有一个上午,他要扎到什么时候。”
提起来胖倌,朱宣一乐:“他画鼻烟壶能画几天几夜不睡,扎马一天也平常,随他去吧,天生这样的劲头,换了是别人还没有他这样的恒心。”
话说到这里,父子相与大乐,老侯爷自夸一句:“我的名字没有取错,看来我早就知道你的儿子里是有一个有恒心的,”胖倌的大名就是朱恒。
乐颠颠觉得自己有如诸葛亮的老侯爷又来问朱宣:“妙姐儿再生,你猜猜看是儿子是女儿?”朱宣实对父亲说心里话:“儿子女儿都好,我虽然想着要女儿,是儿子更是喜事。”然后再是一句实话:“只是别象胖倌这样淘气就成。”
放声大笑的老侯爷走出书房来,也觉得胖倌淘气,也被儿子缠得不行,从来是百战百胜,样样来得,总是也有头疼的时候了。老侯爷走在落叶的梧桐树下,想一想我不头疼,他倒头疼上了,看来是我不老,儿子老了才是。
朱寿从院门进来,对着老侯爷行过礼,就手捧着东西往书房里来呈给朱宣:“王爷,这是杨广明新上的劝谏书,劝太后还政。”
接过来这一大卷文章,朱宣看得颇为心旷神怡,就是晋王也来指责我劝太后还政上没有说一句话,是几时晋王也能来指责我?
把手中文章放下,这就是杨广明一生的把柄了,只要太后仍在,这劝谏书要是太后永远的心头疼才是。南平王坐了一上午站起来松乏一下身子,看院子里秋风扫落叶毫不费力,只是淡淡地笑。
这京里不是好回来的,一心只想着回来,朱宣想一想太后身体康健,还有时日可活,皇上现在是孝道上更为专注,嘿嘿,不由得南平王对着桌上的劝谏书看上一看就要笑上两声。
没有笑上两声,朱寿又进来:“太后宫里的常公公来了。”常公公进来就是一句话:“太后宣南平王即刻进宫。”
换过衣服的朱宣随着常公公往太后宫里去,来的路上已经问过晋王等人也在宫中,心里知道是劝谏书要发作,太后又要找人去泄气。
来到太后宫中,先听着太后的声气儿就是不好,朱宣恭恭敬敬地行过礼站起来,看一看晋王面色只是不好,刚才已经被太后骂上一通。
南平王到来,太后接着继续再骂:“你们弄的好人,这个杨广明说是晋王也会过,你南平王也会过,这劝谏书是晋王的手笔,还是你的手笔,这样一个初当官儿的人,年纪小小他敢写这样的东西出来。”
不再看晋王的朱宣心想,妖精当道,也要有几分本事才行。太后也是多少探子放出来,朱宣不慌不忙地回答道:“杨广明是太上皇在位时,吏部尚书大人章严之的嫡孙,改随母姓中了科举,章大人在西北的时候,臣也曾着人去问候过他,是以杨广明来看臣,是为章大人致以问候。”
晋王只是不说话,你还去问候过章严之,只怕不是好问候吧。郑太后听过面色稍霁:“我想着你我姻亲,你也不能如此糊涂,你倒有这样的心思关心人也罢了,只是我记得,章严之与你象是不合吧?”
这句话问得晋王都是心里乐,人人都知道你们不合,只有在你南平王的嘴里就成互相问候。朱宣只是略带一丝尴尬回话道:“朝堂政见不合,与臣倒是不止一人。章大人为官数十载,一朝被黜,臣只尽同僚之情分。”
郑太后听着只是冷笑:“好,我信你,同僚也罢,不合也罢,反正看着象是没有你的事情,别让我再听到什么。”桌案上拿起来杨广明的劝谏书,郑太后直接问南平王:“依卿看来,此人应该如何处置才是?”
没有先回话的朱宣撩起袍角先跪了下来:“太后允许臣如实回禀,臣才敢说话。”郑太后依然是精光四射的一双美丽眼眸仔细看看朱宣坦然的表情,才从牙缝里迸出一个字来:“讲。”
“杨广明少年得志,不知收敛,”朱宣对着郑太后一一陈述:“依臣看来,太后还政还是太后辅政,朝野上下自有议论。
恕臣冒失,太后亲政数年,国库充盈并无不足,各省雪灾水灾救济钱粮比起太上皇在位时只多不少,就是太上皇说起来,也觉得太后之政四海安乐也。”
郑太后面上依然是纹丝不动,这样中听的话全然不为所动,只是做出倾听的表情来,声音也缓和地多:“还有呢?”虽然说的是事实,而且也很中听,可这一派阿谀奉承之后,应该是不中听的话了吧。
“皇上年纪长成,太后亲政,四海安乐是民所乐见,皇上虚坐朝堂,却也是民所不乐见。”南平王跪在地上,侃侃而谈:“皇上自登基以来,太后只为担忧皇上,事事亲为,今四海安乐,太后还政颐养天年正是时候,就如小门小户之家,操劳以后当然是安享儿孙们的孝敬才是。”
郑太后听过以后,面上这才露出一丝笑容:“你说的不错,你这样说,我倒相信这封劝谏书与你无关,你要想说,不用弄这劳什子的劝谏书。只是我再问你一句,我要是不还政,不做民间的那种乐和奶奶你看怎么办?”
“太后偌大年纪,早起五更晚睡夜深,勤政不休固然是万民之福,也是万民之忧。”朱宣依然侃侃:“皇上身强力壮,皇孙们也皆有为,太后如此操劳,民间会有非议,使皇上孝名蒙尘,太后爱子之心,也应顾全才是。”
晋王一旁听着南平王巧舌如簧,再看看郑太后只是坐着,嘴里复述一下:“早起五更晚睡夜深,嘿嘿,”然后这就是一声冷笑,声音陡然拔高:“卿也知道我早起五更晚睡夜深,”郑太后开始发作:“皇上初登基时,我不过是担心,帮着他一些儿,就引来一片非议,倒象是捅到谁的疼处一样,哼哼,我偏不还,看看你们还有什么花招儿。”女人当政,当然是要捅到世俗礼教的痛处。
手在桌案上的劝谏书上再轻拍一下,郑太后道:“这个杨广明让他去工部,当一个小吏吧,哼,此人大胆顶撞,我要是处置他,也有万民非议不是。”看一眼仍跪在地上的南平王,郑太后倒笑了笑:“你起来吧,你也太会说话,你不说,我倒想不起来还有万民之乐与万民之忧。”
再看晋王,郑太后只是敲打一句:“这章大人在京里的时候,倒是与你晋王不错,你自己好自为之吧,我还不老呢,身子骨儿也好,要是我身子骨儿不好了,你们才能气死我。”
晋王与朱宣一同辞出太后宫殿来,晋王还没有说话,朱宣先抱怨上了:“看看,要不是你说情面,我怎么会见他,这事情倒是你惹出来的,又把我拉上了。”
“你真是辛苦,”晋王生气的心都聚不到一起去,是你自己要见的杨广明,这事情又怪上我了,这劝谏书也是你让他写的不是,现在得罪太后,发到工部当一个小吏官,一个诗书出身的人去工部抄抄写写,有雪灾水灾还要出京去,这真的是一个穷京官了,工部尚书是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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