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臣反对!”
杨浩话音刚落,种放便出班奏道:“张浦此人,与拓拔韩蝉等不肯驯服的部落酋领走动一向密切,前番大王因拓拔韩蝉一事对他予以重责,并罢其五军都督之职,令其戴罪立功,而张浦不知感念大王宏恩,反怀恨在心,对大王的处置极为不满,时常牢马蚤满腹,无心与军事。应理城虽不易守,却也不是可以轻易攻克的,全因张浦消极应战,方才为敌所趁。
治军当赏罚分明,张浦昔年虽立过些功劳,可是眼下他连吃败仗,早该将他缉拿回京追究其罪,峡口之存在事关我都城安危,如此重要的所在,怎么能交给张浦这种人呢?将我都城之安危交在这样一个人手上,如何使得?让张浦退守峡口或灵州,在程将军或灵州守将阵前听用倒也罢了,怎么可以再付予如此重任呢?臣以为,当另遣一员用兵如神、稳妥可靠的大将,兴州方才固若金汤。”
众人心道:“种相与张浦一向不合,岂有不痛打落水狗的道理,偏偏张都督不争气,连吃几个败仗,这一次如果不能受命担任灵州守将,且立下大功,事后清算时恐怕他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杨浩听了却深以为然,颔首道:“种卿所言也是道理,不过……何人可以担此重任呢?”
程世雄位高权重,资历也老,当初还对杨浩有过提携之功,这灵州守将不只是要智勇双全,在身份地位上还得有资格指挥调遣他才行。杨浩手下的将领屈指数来,也不过是张浦、木恩、木魁等寥寥几人,所以杨浩开口选择张浦,其实也有他的考虑,现在被种放一言否决,想找这么个人出来可就难了。
种放微微一笑道:“大王麾下文臣济济,猛将如云,要找一员名将又有何难?兵部杨尚书智勇双全,用兵如神,岂不正是最佳人选么?”
杨浩微微一怔:“杨尚书……”他瞟了杨继业一眼,犹豫道:“杨卿守灵州倒是守得,只不过杨卿是兵部尚书,还需坐镇京师哇。”
种放道:“大王,若是峡口守不住,兴州还如何守得?事急从权,紧要关头,御驾亦可亲征,何况兵部尚书呢?”
杨继业微微一笑,出班拱手道:“大王,臣愿守灵州,与程将军并肩拱卫都城安全。”
杨浩大喜道:“好,杨卿真是忠心可嘉,既如此,就由杨卿守灵州,程卿守峡口,张浦和杨延朗分别于你们阵前听用。两位将军就是本王的迟敬德和秦叔宝啊,有你们这两个大门神在,还有什么魑魅魍魉、阴魂小鬼,能在本王眼皮子底下蹦跶呢?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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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勤兼梅禄官纥娜穆雅率领两万宫卫驰援苏尔曼了。梅禄是皇室兵马总管,职位与苏尔曼差不多相当,而特勤是亲王,爵位和苏尔曼这个副王也是不相上下,因此纥娜穆雅姑娘一来,斛老温率领本族酋领以及斛老温部落的将领们隆重地迎了出去。
已是深秋时节,天高气爽。远远大军驰来,有如一条长龙,天空中一头雄鹰发出嘹亮的鸣叫,百余名亲卫军护拥着一位俏丽的黄衫女子驰到了苏尔曼的面前。
黄衫、小帽,无数条发辫垂在肩后,非常利落地扳鞍下马,这位女亲王大大方方地走向苏尔曼,众人眼前顿时一亮,不愧是大唐咸安公主的后人呐,这位纥娜穆雅姑娘的姿色丝毫不逊于阿古丽可汗。
那脸是最美丽的瓜子脸,肤如凝脂;那眸水汪汪的,顾盼生姿;那眉,细细长长,如两轮弯月;那腰,迎风款摆,纤腰妙舞萦回雪;玉指素臂、细腰雪肤、红妆粉饰、肢体透香,莲步轻移,袅娜生姿,十分美丽中有五分英气,五分秀丽,娇俏娴雅,不可方物。
“呵呵呵,特勤大人一路鞍马劳顿,实在是辛苦啦。”
苏尔曼大步迎上去,笑容可掬地道,美丽的纥娜穆雅妩媚地一笑,明眸流盼,神采飞扬:“叶护大人客气啦,大人一路所向披靡,势若破竹,可汗闻之欣喜不已呢,这次我带兵来,可汗还特意吩咐我,指挥调度,尽皆听从叶护大人的安排呢。呀!前边那座城,就是鸣沙城了吧?”
苏尔曼听了大为满意,亲切地笑道:“不错,那座城就是鸣沙城。”
小美女娇俏地皱了下鼻子:“看起来不是很高啊,好象本姑娘一提马缰,就能直接跃上城头呢,这么一座小城,不应该阻得住苏尔曼大人和诸位骁勇的武士前进的步伐吧?”
苏尔曼开怀大笑:“哈哈哈哈,特勤大人说的好啊,区区一座鸣沙城,焉能阻得住我们回纥勇士的马蹄,如今特勤大人带来了援兵,咱们很快就能踏平鸣沙,直取兴州,砍下杨浩的脑袋。特勤大人回甘州的时候,就可以为我们的可汗献上一盏用杨浩的头颅制做的精致的酥油灯啦……”
“用他的人头做油灯?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人家才不舍得呢,用你们的人头做夜壶还差不多!”小美女不满地横了他一眼,可惜看在苏尔曼眼里,却没嗅出什么味道,只觉得小美女媚眼流波,风情万种,嗯……那风摆杨柳般的身段儿也香香的……
老家伙虽年过花甲,被小美人儿这一瞟,骨头也不觉轻了几分。
鸣沙城头,张浦背负双手看着城下五里之外回纥人的营盘中两路大军汇合的场面,脸色阴霾。主动赶来鸣沙赴援的颇丰部落头人二唯舒生站在他的身后,喃喃地道:“回纥人又增兵了,鸣沙……恐怕守不住了。”
“守不住也要守!”张浦咬牙道:“若是再败,我张浦便永无翻身之地了,这鸣沙,就是我张浦成败之地,没有退路。”
二唯舒生眼珠微微一转,轻声说道:“将军怎么会这么想呢?其实对将军来说,胜不如败,鸣沙是守不如弃才对呀。”
“嗯?”张浦霍然回头,目光如两道冷电,盯在二唯舒生的脸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十五卷萧关烽候多第038章期待
陇右的呼延傲博和李继筠正在割踏寨苦战,而苏尔曼也止步于鸣沙城前,杨继业、程世雄两员大将分赴灵州和峡口坐镇,战火还没有蔓延到兴州城来,但是这里的战争气氛已经十分浓厚了。
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人涌进城来,有地方上的商贾豪绅,有逃离家园的百姓,也有本来定居于其他城池,但是觉得当地城池不如兴州牢靠的大户,一时间兴州城人满为患。
“我总觉得,情形有些不大对劲儿呀。”李继谈忧心忡忡地道。
在他对面坐着的,是拓拔苍木和李天轮,做为拓拔氏家族的核心成员,自从三人在金殿上公开表态支持杨浩针对嵬武部落的政策方略之后,便被众多的拓拔氏族人视做了眼中钉肉中刺,在他们的排挤之下,这三个人走的越来越近,自成一个小团体,时常一起聚聚,喝喝酒小酒联络感情,时不时的也会讨论一些朝野间的事情。
拓拔苍木年纪最大,在三人组合中俨然扮演的是老大哥角色,他喝了口酒,瞪起眼道:“什么不对了,你不要吞吞吐吐的,有话直说嘛。”
李继谈道:“自从大王法场监斩拓拔韩蝉、拓拔禾少,逼走李之意后,拓拔氏各部头人对大王的态度与往昔相比大相径庭,他们时常聚会,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拓拔苍木晒然道:“原来你担心这个。”
他捋了捋大胡子,说道:“其实……做为一个部落之长,我也不希望大王分解各个部落,追根究底,这是自身的利益。要说祖宗家法……嘿嘿,谁在乎它是怎么说的了?有这世袭之制,我的子子孙孙就算再不争气,也能稳稳地成为苍石部落之长,除非变了天,我党项八氏族复存在,否则怎么也不致于败落了。可失去了这世袭之制,一旦子孙不争气,进不能入朝为官,退不能自拥一族,那没落也就是难免的了。”
他自嘲地一笑,又道:“不过……我看得出大王的决心,我知道这是不可更改的,既然不能与大王为敌。那就只好顺应大王之意。将来的事……去他娘娘的将来,眼皮子底下的日子都没过好呢,谁还顾得及将来?将来玄子重孙,谁还记得我这个祖宗?他们有本事,就吃香的喝辣的,没本事,就滚他娘的蛋,老子管不着啦。”
李继谈呵呵一笑,说道:“苍木大哥看得开,可是那些头人们可未必看得开啊。”
拓拔苍木瞪眼道:“看不开又怎么样?那些怂包还敢造反不成?”
一直没有说话的李天轮沉着脸道:“我怀疑……他们正有此意。”
拓拔苍木吃惊地道:“你说什么?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李天轮道:“苍木大哥,以前李光睿在的时候,跟吐蕃人打、跟回纥人打,跟党项七氏打、跟麟府两州的折继勋、杨崇勋打,乃至后来和咱们大王交手,也曾有过被人攻入辖地陷入被动的时候,不管哪一次,这些部落头人们可曾有过一次急吼吼地把家人接进夏州城避难的时候?”
拓拔苍木道:“当然没有,怎么了,难道……?”
李继谈道:“不错,这一回,这些头人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这个做法,他们的家眷络绎不绝,每天都在进城。”
拓拔苍木微一思索,笑道:“这也正常,大王斩了拓拔韩蝉,又分了嵬武部落,他们正心怀不满,巴不得看大王一个笑话,这么做也许是故作鼠辈,免得苏尔曼、李继筠他们一旦逼进,他们的部落首当其冲,就算再不愿意,也得出生入死为大王效力吧。”
李继谈冷笑道:“苍木大哥,你想的太简单了,如今在兴州的部落头人不下一百五十人,每人都把家眷接近城来,家眷、扈从,每家都不下两百人,光是这股力量,集合起来就足足两万人,再加上他们原本就留在兴州的家人和侍卫,总兵力快赶上兴州宫卫、城卫兵马总数了,如果这股力量真的有心作乱,你觉得会怎么样?”
拓拔苍木一听攸然变色,终于感觉到了危险,连忙说道:“此事不妙,应该马上禀报大王。”
李天轮摊手道:“如何去讲呢?我们与他们已势同水火,大王对此心中有数,会不会以为我们是搬弄是非,伺机报复?再者,他们一日不反,我们就没有凭据,就算告诉了大王,大王又能如何?难道各部头人把家眷送进兴州避险,大王反要寻一个借口砍他们的头?那不是逼着所有的部落造反吗?”
李继谈看了他一眼,说道:“苍木大哥,大王那里,我会去提醒一下,如果大王能提起小心最好,他们不反,朝廷就不能动他们一手指头,在他们面前,大王是被动的。但是如果大王有所准备,却也未必就会为其所趁。
可是,这些头人中就算有人只是想观望风色,一旦真个有人意图不轨,也会把他们拖下水。何况我们无法分辨谁有歹意,谁只是墙头草,宫卫、城卫兵马有限,兵部杨尚书又亲赴灵州去了,这有限的兵力要守城、要拱卫王宫,要监视这些头人动向,已是不敷使用。我们的家眷安全如何着落?大王有一座内城,我们呢?”
拓拔苍木一怔:“我们?”忽然间,他已恍然大悟:“如果那些头人真个想要造反,自然不会只去攻打王宫,朝中许多大臣都将是他们下手的目标,别的大臣如果没有太大的威胁暂时还不会有人去碰,可是他们三个,那些恨之入骨的头人不把他们家中老幼妇孺尽皆杀光才怪。
拓拔苍木“唰”地冒出一身冷汗:“不成,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的有反意,咱们都得早做准备,千万不能被人杀个措手不及。继谈、天轮,咱们在兴州的族人也不少,应该把他们召集起来,唔……眼下兴州人口越来越多,住宿、食粮都是问题,就用这个借口,身为一族之长,咱们照料一下自己的族人天经地义吧?然后秘密集中其中青壮,以应急变。”
李继谈道:“苍森大哥,今天找你们来,我正是这个意思。”
拓拔苍木不放心地又嘱咐道:“嗯,亏得你提醒,要不然人家的钢刀架到我脖子上,我还在睡大头觉呢。天轮,你也得小心,继谈,你有军职在身,手中还有一定的兵马可以调动,这些时日更得打起精神来,咱们的身家性命,可都着落在你的身上了。”
李继谈神色凝重地点点头:“小弟明白。”
李天轮道:“仅凭咱们,恐怕自保都难,继谈,大王那里,你还得去说一说,大王多几分警觉总是好的。”
李继谈深深地吸了口气,答应道:“我会的。”
拓拔苍木喘了口粗气道:“嗯,我儿昊风是有军职在身的人,这事儿,我也会跟他说一说,让他也去大王那边吹吹风。李继筠引来一群吐蕃人,阿古丽那个娘们领着一帮子回纥人也在闹事,他娘的,怎么就闹到今天这种地步了!”
※※※
杨浩怒气冲冲地道:“嗯,飞羽随风业已报了消息上来,本王正派人监视着他们呢,哼!我倒要看看这些鼠辈有多大的胆量,搅得起多大的风浪!”
李继谈道:“这个……也只是臣的担心,或许……他们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想趁大王之危拿捏一番自重身份罢了,还请大王慎重其事。毕竟……他们都是我拓拔一族,如果贸启杀机,对大王的令誉……”
杨浩展颜一笑,嘉许道:“李卿忠心可嘉,这个么,本王省得,断不会做出不教而诛的事来。”
“是是是,既如此,臣……告退了。”
“嗯。”
李继谈施礼退下,目注他远去之后,杨浩对丁承宗道:“说起来真是奇怪,好象这天底下充满了阴谋诡计、篡位夺权,在宋国时,我遇上了骨肉相残,争的只是那一把九五至尊的宝座。在辽国,也撞上一桩,好好的王爷不做,偏要做个乱臣贼子,落得个断子绝孙的下场。”
丁承宗淡淡一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其实何止皇位天下,就是百姓人家,每日又有多少桩这样的事在上演呢,远的不说,就说咱们……”
丁承宗脸颊抽搐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一时间两兄弟都静默下来。过了许久,杨浩才猛地一扩双臂,振奋道:“不招人妒是庸才,不想做庸才,就得大权在握,若想大权在握,岂能不招人嫉?不管是谁想要在我背后狠狠捅上一刀,那就来吧,我接招!”
丁承宗也笑了:“是我兄弟俩,接招!”
杨浩重重一点头,握住他的手道:“不错,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不管是什么妖魔鬼怪,咱们都打他个原形毕现!”
箭镝流星,人如镰刀下的牧草一般齐刷刷倒下,刀剑挥舞,映日生寒,鲜血就在这刀剑中四溅。头颅滚地,断肢飞舞,呐喊声、咆哮声,马嘶、犬吠、牛哞、骆驼吼、羊群慌不择路四处逃奔,杀戮把整个鸣沙城下都染成了红色。
张浦面无表情地站在一处沙丘上,观望着前方这场大战,四下站着七八名手执大盾的侍卫,笔直地立在那儿。雁翎阵的主阵在苏尔曼的大军潮水般不断抨击下已经松动,就在这时,敌军又像两把尖刀,从两翼急抄过来,马蹄践踏,箭矢飞洒,一俟短兵交接,立时血肉横飞。
敌骑借着短程冲刺的猛劲儿,就像两柄尖刀,狠狠刺入左右翼阵近三百米,然后才像扎到了骨头,停止了前进,双方浑战在一起,很快就再也无法保持界限分明的阵形,双方各寻对手,展开了一刀一枪的搏斗。
二唯舒生紧张地看着两军交接的场面,艰涩地咽了口唾沫,对张浦道:“将军,恐怕抵敌不住了,再不收兵,全军就要被回纥人分而歼之了。”
张浦抿了抿嘴唇,慢慢抬起了手……
鸣金声起,中军阵中,张浦的帅旗开始徐徐移动,本就落了下风的西夏军队一见主帅鸣金,帅旗后撤,顿时士气大挫。此消彼长,回纥人却是气势如虹,不断地冲锋、切断、包围、压缩、西夏军队开始从有序撤退渐渐演变成了混乱的败退。
一俟变成落花流水一般的大溃退,什么号令旗鼓都没用了,比得只是谁的马力长、逃得快而已。二唯舒生注意到,张浦本阵的两万精兵自始至终都没有投入战斗,那是真正的精兵,装备最精良、训练有素、骁勇善的铁军,也是张浦的嫡系部队。如果张浦能及时把这支部队投入战斗,很可能就会彻底扭转战局,但是他选择的却是让出鸣沙,退往峡口。
二唯舒生嘴角不禁悄然露出一抹阴冷而得意的笑容。
他的话已经奏效了,他在张浦心中埋下了一粒种子,这粒种子很快就会生根发芽,茁壮成长,直至开花结果的。
他告诉张浦,胜不如败,进不如退。因为种放在大王心中的份量明显比
步步生莲全集第25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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