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全集作者:肉书屋
步步生莲全集第46部分阅读
因所在了。
脸比手要娇弱的多,想不到自己及时吮净蛇毒服下药去没什么大碍,这施救者却弄得这么可怜。这么可怜也就罢了,自己有锦帐香帷休息,还有美丽少女服侍,可他壁宿……真是貌美如花,命比纸薄哇。
杨浩很是感激地道:“壁兄,多谢你仗义援手,否则杨某性命堪忧啊。呃……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殷勤地把自己手里的肉脯递过去,壁宿可怜巴巴地摇摇头,指指他自己的嘴巴,说道:“狼奥哇,屋累狮哇,盖嘎地啊洗洗觉哇。”
杨浩没听懂,抬头看看唐翻译,唐焰焰也是一头雾水,杨浩仔细琢磨半天,觉得他是在说:“杨浩啊,我累死啦,借个地方歇歇脚啊。”便试探着一问,壁宿大喜,连连点头,杨浩便向唐焰焰递了个眼神,唐焰焰眼皮一垂,拿起一块杏脯轻轻咬了一口,眸波一转,又复向他一扬,显然是要他做主。
杨浩点头答应,壁宿大喜过望,便老老实实坐在一旁,看着二人吃着可口的食物,不时吞一口唾沫。
※※※
雨变小了,风也缓了,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欢呼,隐约听到“逐浪桥、逐浪桥”的呼喊声。车子也停了下来,杨浩与唐焰焰聊得正投机,听到这欢呼声唐焰焰便喜道:“莫非已到了逐浪桥了?
她掀开窗帘,就见和风细雨,天空已趋晴朗,便回头对一直老老实实坐在那儿充听众的壁宿凶巴巴地道:“喂,一点小伤至于这么娇里娇气的么,你还男人哩,还不下去看看?”
壁宿吃她一瞪,登时抱头鼠窜,杨浩阻止不及,便道:“唐姑娘,我……我也想下去看一看。”
唐焰焰回嗔作喜,雀跃道:“好啊,我也坐的气闷,只是怕你一个人在车中无聊呢。走,我陪你下去。小心些,你的伤可还没好呢。”
唐焰焰打开车门走出去,撑起她那把油纸伞,回头便来扶杨浩。杨浩本欲拒绝,见她神态自然,落落大方,自己一个大男人倒显矫情了,便伸出手去,由她扶着下了车。
一出车厢,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一股草原上新鲜的气息,杨浩长长出了口气,只见百姓们都向前抢去,便也信步走去。
草地上湿漉漉的,二人合撑一把伞并肩而行,在这俱披蓑衣匆忙前行的百姓中间,一纸花伞,伞下一双男女,男的俊朗,女的妩媚,神态从容,大袖飘飘,许多又蹦又跳的百姓见他们的模样,不由得停止了叫闹,随在他们的身后,缓缓向前行去。
逐浪川,逐浪桥,逐浪川上逐浪桥。
那桥真如逐浪,悬于奔腾咆哮的河水之上。桥的上游不远处,就是一个落差极大的瀑布,巨浪垂直入水,激起十数丈高的水雾,水气便迎风吹来。
桥宽两丈,以铁链相连,粗大的铁链两端系在半入土的巨石上。桥上铺以木板,两侧是铁链和缠绕的藤萝,这座唐朝年间建的桥,折家每年都要派人维护修缮一番,因为此桥易于行商,亦有许多商人出资修缮,所以桥头柱石上镌刻了许多捐赠者的姓名,其中就有李玉昌的名字。
“杨大人,逐浪桥到了。”
一见杨浩走过来,罗克敌迎上来欣喜地叫道。
杨浩也是满面欣喜,他略有点头晕,身子已无大碍,看看那座桥,杨浩说道:“桥虽宽,人更众,雨中桥滑,让百姓们要尽量小心一些过去。”
罗克敌点头答应,百姓开始络绎不绝地走上桥向对岸行去。这么多人,快到中午的时候才过去大半,后面的多是车马了。杨浩看到李光岑在木恩等大汉的护拥下走来,便向他微微一笑。
李光岑亦向杨浩颔首致意,他对这个年轻人很有好感,草原各部的大人他见得多了,大多骄横而志满。而中原国家的官吏要么满腹心机难以接触,要么对草原上的人从骨子里有一种轻蔑感,而这位杨钦差不是那样的人,尤其是他所表现出来的大仁大勇,更令李光岑钦佩,他已将这少年视做忘年之交。
“唐姑娘,你也上车先过桥去吧。我是钦差,要照料人马全都过去才行。”见唐焰焰的马车也行了过来,杨浩便道。
“好,你余毒未清,多加小心。”唐焰焰应了一声道:“伞给你。”
杨浩接伞在手,唐焰焰向他嫣然一笑,转身走上了车子。
车马络绎,载的都是老弱妇孺和随行于车畔的亲属,杨浩正嘱咐大家小心过桥,忽的一骑飞来,踏得雨水四溅,冲到桥头处大呼道:“杨钦差,大事不好,契丹人追来了。”
“甚么?”杨浩大吃一惊,他万没料到在这种时候竟有契丹人追来。踏在高石上扭头回顾,果见远远一队精骑撕开雨幕,向这里疾驰而来。
“快,快,马上过桥,”有人急叫起来,一时妇人叫孩子哭,车马顿时乱作一团。
“禁军将士,随我断后阻敌!”
罗克敌一声叫,将蓑衣一扔,连被雨浇透变得极沉重的衣甲也扔了,只着一身布衣,劈手夺过一杆大刀,便向后飞奔而去,一路走一路呼喝连声:“弃枪剑,持刀戟,斩敌马腿,争取时间。”
守在桥侧的禁军士卒们纷纷响应,挺起枪戟向后阵奔去,杨浩一把拉住解去甲胄的赫龙城,急叫道:“赫将军,就凭你们数百十人,又无战马,如何与敌一战?”
赫龙城咧嘴一笑:“战场上,人人都是棋子,所计者,唯有全局胜败。”
他说的轻松自若,可是语气里却有种裂土难憾、坚逾金石的冷酷,隐约能嗅出一股争斗杀伐的无情与血腥:“需要弃子的时候,就要毫不犹豫。如今,我们就是弃子了。钦差大人,这数万军民,交给你了!”
他把刀一挥,高声喝道:“禁军将士如此神勇,我西北儿郎岂不如他?随我杀敌,死战疆场,冲!”
第四卷夺此千竿一池碧第027章断桥
骑兵的冲击力对徒步行走的几万老百姓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幸好大部分百姓已经过桥。如今这噩梦,就要由罗克敌等一众热血男儿来承担了。
这是一场遭遇战。遭遇战素来是勇士胜,智者败。因为遭遇战的双方根本来不及对兵力、兵种进行合理分配,也无法布署最恰当的战术,但是实力如此悬殊,勇者便一定能逆天么?
何况追兵绝非庸俗。他们是一支虎狼之兵,他们的统帅更如一柄出鞘之剑,锋芒毕露。
呼啸的风从耳边吹过,哒哒的马蹄声一阵紧似一阵。起伏的草原,不断的在耶律休哥的骑兵眼下或舒缓或起伏地改变着视角,大雨给他们的追击造成了极大的困难,幸好数万人行过的痕迹不是那么容易被雨水抹平的,他们终于追上来了。
望着前方已大半过桥的宋人军民,耶律休哥屏紧呼吸,只是将手重重地向前一劈。一路冒雨疾进,又被风吹,虽是夏季,他已经彻骨生寒,脸庞冻得铁青,喉咙都已冻得僵硬,他只能夹紧马腹,前进、前进,胯下的战马虽然时常更换,此时也已喷出了粗重的呼吸,但是不管如何,他总算及时赶上来了。
他要截下这支迁徙大军,他还要……活捉那个人,那个男人,那个让罗冬儿深爱着的男人。他是草原上的骏马,他是天空中的雄鹰,文韬武略,他无一不精,他不相信这世上有人比他更优秀,更值得女子为之倾心。那个娇怯得像花儿似的罗冬儿,凭什么就对他死心踏地?
雨是冷的,他的心却炽烈起来,他的耳畔回响着与冬儿的那段对话。
“大人,求你好心放我回宋国好不好?”
“这里又有什么不好?我是契丹的大惕隐司,是皇族,虽然我们比起宋国来要贫穷,但是我保证给你锦衣玉食、荣华富贵,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本大人可还没有娶妻,我可以娶你做我的夫人。”
“大人,冬儿已经嫁过人了。”
“哈哈,那有什么关系?我们草原上的男儿却无你们中原男子的那种腐酸气。我们喜欢了一个女子,就像骑着骏马去捕捉猎物,就一定要让她变成自己的女人。至于嫁过人,有那么重要么?”
“大人,冬儿不会喜欢上你的。从我为他插上钗子那一刻起,这一生一世,我就注定了是他的人,不管他是卑微还是闻达。”
“你知不知道,按照草原上的规矩,谁掳来的人就是谁的,她的主人可以任意处置她?嗯!”
“大人……我不怕死!我可以去死!”
“你……!”
耶律休哥仰起脸来,让雨水浇在自己脸上,忽地仰天发出一声咆哮。
“真的么?不管他是卑微还是闻达?我要把他捉过来,在他琵琶骨上拴上铁链,做我的一条看门狗。我倒要看看,那时候,你是愿意跟着一条狗,还是愿意要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
耶律休哥伸手一抹,雨水四溅,他已探手抓住了自己的长戟,往空中一扬。
“哗!”
如果有人这时从空中俯瞰下去,就会看到匀速前进的锥形契丹铁骑,就像是从一个锥形的套子里射出了一枝箭。随着耶律休哥挥戟的动作,所有的骑士都解开了备马的缰绳,训练有素的备马放缓了脚下,渐渐落在后阵。而骑士们已经握紧了武器,身形下意识地俯下去,鹰一般锐利的眼睛盯紧了手执大刀,大步飞奔而来的罗克敌和他身后的百余勇士。
百余勇士,人皆布衣,手执钢刀,向契丹铁骑迎面冲来。
他们在送死!
他们是一群弃子,一群自弃的战士,唯一的使命就是牺牲。
每个契丹勇士都明白,在铁骑猛冲之下,不能结枪阵自保,以这样散乱的阵形迎面冲来,根本就是送死。这些宋人根本就没有想着战胜,也没有想过活着回去,他们唯一的目的,只是要拖延时间。
勇士!人皆敬之。哪怕是他们的敌人。
没有人下令,但是所有的契丹武士不约而同地举起了手中的兵刃,那既是对大宋武士的致敬,也是表明自己的磊落。如果这时候万箭齐发,那迎面冲来的宋军将士将倾刻送命,无一生还。但是他们已不打算用箭,他们要堂堂正正的把这些可敬的敌人杀死。
“杀!嘿!”罗克敌手执大刀,大步迎上,距离快马还有三丈距离,便仰面一倒,双膝跪地,借着冲力向前滑去。草地水滑,他冲得又势疾,被他一冲,整个人便飞快地向前滑去,与此同时,迎面而来的契丹铁骑便与他擦身而过,轰隆一声砸到地上,把草地砸了一个坑,雨水如幕一般扬起。
那马上骑士的一叉本来瞄准的他的咽喉,如果两件兵刃硬击在一起,马上骑士骑着马力,罗克敌的兵刃都要被磕飞。但罗克敌跪身滑进,身形后仰,那骑士虽然下意识地将叉压了压,还是刺了个空,贴着他的额头便滑了过去,而罗克敌的一刀却结结实实地拖在了马腿上。
不是砍,而是拖,他根本没有用力前劈,只将锋利的刀刃迎着马腿,马力前冲,刀向后滑,只一拖,一条马腿便被斩了下来。
战马摔倒,马上的骑士滚摔落地,翻滚出七八周去,几乎被另一匹急驰而来的战马踩中。那马上的骑士急急勒马闪避,马足一滑,倒摔于地,他抽身不及,一条腿立时便被压断。
惨叫声中,他就看到一双满是泥巴的大脚丫子从自己眼前飞奔而过,那是一个宋军士兵,这样的雨天若是穿着军靴,不亚于增加了二十斤份量,他们不但解了甲,连靴都脱了。
长戟一挥,割断了一条马腿,那宋军根本无暇给那马上摔下来的骑士一戟,立即滚身而进,斩向第二条马腿。他们不想胜,不想杀人,如今只想把这股战马的洪流阻在这儿,哪怕只能堵得一时片刻。
落马的契丹武士拔出腰刀向宋军追去。但是他们追不上,他们的皮靴皮袄在雨天平地上十分笨拙,而那些宋兵像疯了一样,根本不理会在后面挥舞的刀枪,他们左劈右砍,横挡斜拉,唯一的目标就是:砍马腿。
借着健马的冲势,耶律休哥一戟便将一个迎面冲来的宋军挑飞到了空中,他只向那率队冲来的年轻宋将瞥了一眼,立即兜马便欲向前冲去。此时无暇与之一战,他的目的不在这一群弃子。
但是,另一群弃子又冲了上来,当先一人端着大刀,威风凛凛,毫无惧色,正是西北折府麾下指挥使赫龙城。
耶律休哥剑眉一挑,长戟便指向赫龙城的咽喉,不料……可恼!堪堪还有三丈距离,赫城龙便滚身在地,一人一马错身而过的刹那,他便腾身跪起,挥刀所斩……又是马腿!
几百枚弃子,几百柄横刀,目标都是马腿!
※※※
桥头的百姓疯了一般向前拥去。真正的恐惧不是刀枪加颈的那一刻,是眼看着明晃晃的刀枪向他们袭来,却还没有加诸到他们身上的那一刻。他们现在仓惶地往桥上冲,凭着一股本能。
两辆马车一齐冲上来堵住了桥头,许多百姓只能从车隙间往前挤,有人脚下一滑,便从侧面的护栏空隙中跌入了滚滚江水,惨呼声未绝,人已不见了踪影。
杨浩喊得声嘶力竭,根本没有一个人听他号令,眼见数百豪气干云的宋军将军用鲜血和生命为他们争取的时间,将要被他们自己葬送在这儿,杨浩气冲斗牛,他拔刀在手便扑了上去。
“噗!噗!”鲜血迸溅,两个争挤在那儿的百姓便被他斩杀刀下。一个是个壮汉,一个是个妇人。
眼见钦差疯了一般持刀杀人,百姓们都惊呆了。
“把车推开,弃车上路。不许拥挤,乱闯者格杀匆论!”
杨浩厉声喝罢,把刀往地上狠狠一掼,大喝道:“但有一个百姓不曾过桥,本钦差绝不西行半步。听明白了么?把挡路的车子推开!”
百姓被震慑住了,当下不管男女老幼,纷纷上前帮着推车,在杨浩凛厉的目光注视下,急速而不失秩序地冲上桥去。
“杨晋城,站住!”
杨浩忽地看见人群中有几个慌慌张张的人正向前行,他们一身皂服官衣,正是自己从广原府借来的衙差公人。这些衙差公人从不曾上过战场,虽也有过缉捕追凶的经历,可那与战场相比,完全是两码事,他们现在也全吓呆了,一个个脸色煞白。
“钦……钦差大人……”杨晋城战战兢兢地站住了脚步。
杨浩厉声道:“带着你的兄弟最后走。过来,把这些马都卸下来,那些粮食不要了,绳子全取下来,绑在桥头这块巨石上、铁索上。
“钦差大人,你……你是要……”
杨浩用赤红的眼睛看了看那些正用血肉之躯阻挡敌骑的勇士,沉声喝道:“断桥!”
阻挡契丹人的宋军战士一个个在倒下,杨浩看的心如刀割。百姓们全都过桥了,这时他才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谁来断桥?桥必须断,不然这些宋军将士就要白白牺牲,可是……谁来断桥?
杨浩的眼光从面前瑟瑟发抖的十多个公人脸上掠过,沉喝一声道:“走!赶快过桥!”
“是是是!”杨晋城等人如蒙大赦,立即扑上桥去。杨浩看了一眼自己插在桥头,始终不曾倒下的那柄长刀,微微一笑,走过去拾起了一根被人遗弃的马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