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师兄,你别怕,你不会有事的!柳仪景手下没了力道,没割断气管,你不会有事的!
待处理完了尸群,洛月明招呼着几个人过来将越清规抬到干净的地方。又寻来水囊纱布,还有止血的伤药,由两个人拉了条帘子,暂且挡一挡。
谢霜华见越清规双眸失神,抬手在他眼前一挥,沉声问他,是否能听见。
越清规也不答,整个过程中一声不吭的。
直到处理好了伤口,洛月明才大松口气地道:幸好柳仪景当时灵力溃散得厉害,手上没有力道,否则那一剑下去,越师兄的头都要被生生割掉了!
顿了顿,他又疑惑道:没理由啊,柳仪景灵力溃散了,尸群都不受他控制了,怎么越师兄还
月明,你随我出来一趟。谢霜华起身,将伤药放在了越清规的面前,抬步往外走去。
洛月明亦步亦趋地跟着,满脸不解地问:大师兄,越师兄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被柳仪景摄了魂?怎么看起来痴痴呆呆的?要不然,我用通灵海帆试试?
不必了,他若不肯清醒,即便你吹断了通灵海帆,也未必管用。谢霜华沉沉叹了口气,摇头道,冤孽,我们师兄弟五人,除了玄度之外,皆已破道,此番不知清规是否能重拾道心,重回正道。
一径逃出了很远,柳仪景没日没夜地逃命,跟个无头苍蝇似的,满修真界乱窜。
他不敢停下,生怕有人追了过来。
也不敢闭眼,只要眼睛一闭上,脑海中立马就浮现出越清规的脸。
被割开了喉咙,鲜血成水注状喷涌而出,飞溅在了他的脸上。
那鲜血鲜艳滚烫,成了柳仪景近期的噩梦。
只要他敢稍作停歇,就会想起越清规倒在血泊里的模样。
当时越清规没有半分反抗,眼中是那种悲天悯人的神色,一直望着他的方向。鲜血淌进了他的眼里,落在了他的眉间。
直到柳仪景丢下他逃跑的那一刻,越清规的唇角还在蠕动,无声地唤他茵茵。
他不是柳茵茵,即便以前是,现在,以后,他都不再是那个六识不全,每日只知道吃喝玩乐的柳茵茵了。
可越师兄仍旧同当年一样朝气蓬勃,满身都是书卷气,连晚风都对他格外温柔,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而不像自己,死气沉沉的,没有一点鲜活的气息,就如同坟墓里的枯骨,坟头的灵幡,在某一个昏黄的傍晚,半死不活地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卑微且狼狈,所有人都看不起他,瞧不上他。
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像是看着一条丧家之犬。
柳仪景厌恶那种悲天悯人的神色,他不止一次在大师兄,小师弟的眼中看见那种神色,现如今连越师兄都敢用那种眼神望着他了。
在那种眼神的注视下,柳仪景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跳梁小丑,一条人人喊打的疯犬,一个死性不改,恶贯满盈的畜生。
杀人了。
又杀了一个人。
这一回,他杀死的是他的同门师兄。
那个同他一样可怜,却因为忘却了过去,而成长为温润如玉仙门名士的师兄。
所有人都能遗忘过去,偏偏只有他柳仪景怎么都忘不掉。
想要忘记的事情,总是历历在目,渴望释怀的过往,又总是耿耿于怀。
他现在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一个恶贯满盈的畜生。
一个手刃了同门师兄的叛徒。
也不知道走了多少个日夜,又累到昏厥在地多少次,把自己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灵力溃散得厉害,腹部一直胀得难受,一路上时不时就腹痛如绞,疼得他满头大汗。
终于在一个傍晚,柳仪景拖着疲倦的身子,来到了一个镇子。
雨后的人间小镇,到处都弥漫着一股子潮湿的腥气。
街头上行人不多,多是些妇人挎着菜篮子出来买菜,也有几个出来玩乐了一整日的富家公子,借着酒劲儿调戏着过往的良家妇女。
卖包子嘞,卖包子嘞!三文钱一个香喷喷的大肉包子!不好吃不要钱嘞!
柳仪景的目光瞬间被卖包子的小摊吸引住了。
手扶着破旧的巷口,目光恶狠狠地望了过去。
小师弟当年就是因为在人间偷包子,被人抓起来抽打,才被路过的大师兄所救。
后来带回山中,小师弟从此后眼里再也见不得包子了。
哪怕是别人在他面前吃,他也要生气地大吵大闹。
那时大师兄为了照顾他的情绪,遂私底下同山中的伙房说过,不准再包包子,也不准其他弟子在洛月明的面前吃包子,甚至提都不让提。
看看,大师兄多么会照顾小师弟的情绪啊。
不过就是因为洛月明小时候偷包子,被人毒打了,不光彩,大师兄就让所有人都不能吃包子。
可是自己呢,他从小就被柳宗师玷污了,比起洛月明小时候偷包子,这段被侮辱了长达数年的经历,更加不光彩罢。
大师兄怎么不说照顾一下他的情绪,把柳宗师给杀了呢?
怎么就不说怕他触景生情,把天剑宗一把火烧了呢?
这就是被爱与不被爱的区别。
柳仪景从来都是不被爱的那一个。
没人爱他,他也不会爱别人。
他没有心的。
第198章 美貌就是罪孽
小姑娘, 你是想吃包子?看你这么可怜,来,我送你一个包子, 拿了包子就赶紧走,别耽误我做生意。
小摊主捏了一个大肉包子, 用纸包好了。遥遥递给柳仪景, 笑道:来, 包子给你,过来拿啊。
柳仪景面无表情地缓步走了上去。
拖着与他的身形极其不符的衣袍,脚下显得虚浮无力, 颇有几分柔弱美人的意思。
他生得很俊, 即便现在形容狼狈,那脸上沾了泥, 染了血, 走在大街上,无论是谁遥遥一瞥, 目光都能精准无比地落在他的身上。
美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吸引男人的目光。
他并没有去接那个包子。
反而一脚把摊子踹了, 香喷喷的大肉包子,骨碌碌地滚了一地,沾了不少脏。
他尤觉得不满意, 胸口处的妒火将他烧得几乎快无处遁形了。
抬起板凳就是一通乱砸。
把摊子砸烂,砸碎,让别人卖不成包子, 他的心里才稍微好过那么一点点。
我的包子啊,大家快来看看啊,从哪儿冒出一个疯女人!我见她可怜, 好心好意送她一个包子,她居然把我的摊子给砸了!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一双儿女,摊子没了,我要怎么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