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什么这里的镇民还不肯离开镇子?虽说实际人口只有户籍人口的百分之十七都不到,可到底还有四千多人。
正常来说,人类趋利避害是本性,要是这种事发生在地球,居住在这里的人早就跑光了,政府也会帮着撤离。
除非这里有着某种更大的好处,这个好处让某些人宁可抱着被封锁半年乃至失踪的危险也要留下来。
外面乱起来了吧。声音低哑,却意外的好听,像是烟嗓。
赖歌看向翻过身的先来者,是啊,镇长中了枪,还没找到凶手,有个女孩想救镇长,被人砍掉了脑袋。
是吗,那可真是倒霉。那人似乎半点不意外,从躺变成坐,还拨了拨遮到眼睛的头发,这人看着约莫有三十岁出头,红发褐眼,身材修长,偏瘦:亚伦,本镇居民,在外当记者,最近刚回来。
赖歌:赖歌,旅客,今天早上刚到你们镇。先是被一个开微卡的五十多岁的大叔骗到一个矿场,很快遇到矿工暴动,矿场主乔治失踪,警长出现。经过谈判,警长答应送我们这些被拐骗囚禁的人离开,但很快我们就发现镇子两头的路都被断开。之后进入镇子,我还没在镇子里好好逛逛,就遇到了镇长被枪击,因为我靠镇长和那女孩最近,就被带进来了。
亚伦闻言哈哈笑,你还真是倒霉。
赖歌耸耸肩,你呢?又是为什么被关进来?
因为我问得太多,触及到了这个镇子最大的秘密。
什么秘密?
这可是我的独家新闻。
我又不是跑新闻的,对抢别人的新闻不感兴趣。而且镇子已经走不出去,我听人说这里至少要与世隔绝半年左右,并且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似乎每十九年就会轮回一次。等半年后,封禁解除,这么多人,还有什么秘密能瞒得住?
亚伦倏地抬起头,脸上笑容消失,看来你打听到不少事情。
赖歌放松地道:酒馆里人多嘴杂,你请人喝一杯,能听到很多事情。
亚伦撇嘴,算了吧,他们才不会把真正的秘密告诉你。
你是指失踪案件?赖歌轻飘飘地道。
这下亚伦是真的正视赖歌了,你从谁那里打听到这么多?
赖歌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听力很好,非常好。比如我坐在这里,但外面警局里那些警察的低语声,我都能听见。
亚伦眯眼,不相信,但想到这个镇子的神奇之处,他又将信将疑:你还知道什么?
赖歌竖起手指摇了摇,朋友,有来有往才能聊得下去。
亚伦轻哼一声,抱起膝盖缩在长椅上。
赖歌也不催他。
你真的是旅客?亚伦忍不住,先开了口。
赖歌笑,我看起来不像旅客吗?
你是做什么的?亚伦打探。
赖歌半真半假地说:我家里开果园,我做水果生意。
哇!好厉害,竟然能在我们这个被遗弃的矿星上开果园,你们家背景一定很强硬,现在还能开果园的地方你们住在东半球的生命盆地?亚伦惊讶得真心实意。
赖歌但笑不语,随便他猜。
亚伦的表情顿时热情很多,怪不得你这么淡定。你是不是认为有人会来救你?
赖歌点头,我不是一个人出门,我还有两个朋友,但我进入镇子,遇到了一点奇怪的事情,就和他们分散了。我正在寻找他们,他们也应该正在寻找我。
如果他们也进了镇子,那你迟早会遇到。也不一定,如果他们遇到,但如果他们还在镇子外面,你就只能等半年了。亚伦有点幸灾乐祸,但很快收敛了起来。
我会找到他们,他们也一定会找到我。赖歌非常肯定地说。
亚伦撇撇嘴,你要真想找到你的朋友,那你会很需要我。
赖歌挑眉,直接问: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亚伦再三打量青年,看他神情确实没有一般人的慌乱,甚至有种笃定会破局的自信,沉吟两秒,决定赌一把。
我只想要一个承诺,如果我能帮到你,我希望未来你也可以帮我一次。比如,当我在这里过不下去时,你能把我带到生命盆地,并给我那边的正式入住许可。
赖歌再次摇摇手指,你弄错了,朋友,我不需要你帮忙,相反是你需要我帮忙。单打独斗并不好受,尤其你在调查的还是当地人一个劲想要隐瞒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不是十九年一次被隔离的原因,而是镇民为何死活不肯搬离的原因。
亚伦变了脸色,你绝不是普通旅客,你是上面派来调查这里秘密的人吗?还是
你想太多。我说了我就是个偶尔路过的旅客,只是恰好碰到了,而我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人,遇到这样的神奇事情自然要好好打听一番。
那你也知道得太多了亚伦嘀咕,抓了抓眉毛,似乎做下了某种决定,从长椅上起身,走到赖歌对面坐下。
好吧,朋友,我想我们可以合作。咳,我一开始就和其他镇民一样,以为大家不肯搬离是贪图这边的免税政策,加上故土难离,外面的生活也算不上多美好,很多老人就都不肯搬走,而靠矿吃饭的矿工和他们的家人,也因为在这里才能找到工作吃饱穿暖,也只能明知这里有十九年一次的轮回封锁,仍旧要待在这里。这就是三十岁以上镇民人所众知的秘密。
实际上这只是表面原因。赖歌接口。
对。亚伦组织语言,十九年前,我并不在镇子里,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母亲就带我离开了镇子,我父亲是这里的矿工,我父母都是土生土长的石林小镇人。我还有一个哥哥,当年我父母离婚,我哥自愿留下跟随父亲,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我这个哥哥。
我记得十九年前的这个月,我母亲看起来很焦虑,经常啃指甲啃到出血,并不断念叨我哥哥的名字。那年我才十二岁,我受不了我母亲那样痛苦,就跟她提议回镇去看望我的兄长和父亲。我母亲思考再三,同意了,但她等了半年。半年后,她才带我回到镇子,但等到了镇子却发现
亚伦长长叹息,我哥不见了,他成了失踪人口之一。我母亲和我父亲发生了剧烈争执,两人吵得很厉害,我母亲连一个晚上都没待,当晚就带我离开了镇子,还叮嘱我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也不可以再回来这个该死的镇子。
亚伦搔搔眉毛,这件事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也让我对镇子充满了好奇,那时我小,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不肯留下和父亲一起寻找失踪的大哥。大概是受到这件事的影响,大学毕业后,我就当了记者。近十年,我来过镇子很多次,也陆续调查到一些镇子从不对外说的事情。我也遇到了几次危险,都是靠我父亲的脸面我才能脱身。
你父亲现在还在世吗?赖歌通过亚伦的语气,推测问道。
亚伦摇摇头,露出一丝悲伤,我这次回来就是参加他的葬礼,我母亲也接到了葬礼通知,但她因为我哥失踪的事,一直不肯原谅我父亲,这次就没有和我一起回来。
你发现了什么?赖歌敏锐察觉。
亚伦收起悲伤,眼神变得凝重:这次我回来,我发现除了我,还有好些年轻人被叫了回来,他们被叫回来的原因各种各样,有的是家中老人生病、有的是财产继承、有的是房屋倒塌,还有同学会这样的借口,总之就在这几天,凡是在镇子出生,但生活在外面的四十岁以下的年轻人都收到了通知,只是有些人回来了,有些人没有理会。但回来的人加起来也有一百多。
是谁给你们发的通知?你家里除了你父亲,还有其他亲人在吗?赖歌追问。
亚伦苦笑:我们镇子的人多少都有一些血缘关系,但走得并不近。我家除了我父亲,我还有爷爷奶奶,但我和他们并不亲近,葬礼通知就是他们发给我的。我外公外婆早就不在了,我母亲还有一个妹妹,就嫁在镇子里,她人不错,我这次回来,她还让我早点走,当时我只觉得她说话不近人情,后来我才知道她是为了我好。可惜我醒悟得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