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的长子留过洋,肚子里揣了几年的洋墨水,回国后,最喜欢在谢家的公馆办时兴的沙龙舞会,那家大宅的电灯夜夜亮着,直烧到天明才会停息。
他老子是银行家,家里有钱,他也爱花钱,出手大方,办的沙龙有社会名流,达官贵人出入,也是各家纨绔子弟喜欢的场所。
徐修文爱赶时髦,没少往谢家的公馆跑。不过除了喜欢去谢家玩,他多少还有点别的意思。
这天,徐修文乘着车抵达谢公馆,谢云辉出去迎接。
徐修文从车上下来,身后有个女人跟着他下来。
一个紫色天鹅绒宽身旗袍的女人跟在徐修文的身后,等着徐修文和谢云辉寒暄过后,徐修文便同谢云辉介绍起了她。
原来,那是他的夫人。
徐修文介绍完,侧身让了位置给他的夫人,示意她上前同人打招呼。
谢云辉大方伸出手,同她自我介绍:“徐夫人好,敝人姓谢,名云辉。”
“轻云出釉的云,熠熠生辉的辉。”
他介绍得很文雅,徐修文却尴尬地咳嗽,他不明所以,她已经低着头,伸出了手。白净修长的指尖略微触了一下他的手掌,当指尖碰到他的手心,像是碰到了滚烫的开水,很快缩回了自己的手。
对于自家夫人这副模样,徐修文真是恼恨极了。
“不过握个手而已,”他压着怒火,但听上去很不高兴,“都和你说了,握个手,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们说话间,谢云辉猜到了大概,不在乎地笑笑说:“你头回带夫人上我家里来,人家第一次见我这个丑模样,被吓着是应该的。”
这一句纯属玩笑话,谢云辉长得可不丑,万花丛中过的风流浪子,能丑到哪里去?
她却当了真,怯怯地抬起一双葡萄似的眼睛,满是歉意:“对不起,谢先生。”
徐修文知道这是在给自家夫人解围,有些感激,嘴上还是不客气:“什么吓着了,明明就是她自己小家子气。”
被丈夫嫌弃,她慌得垂下脖子,不敢说话。
谢云辉领着他们进谢公馆,背后是徐修文不住地数落自己的夫人。
“你央着我带你来,说要见见世面。可我带了你来,你还是一副活在大清国的样子,西芒,你不能这样叫我下不来台。”
“我……我……”她一直我我我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真是可怜的女人,谢云辉想,被丈夫嫌弃,也不知道怎么为自己说话。想来是从小生活在那种封建家庭的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见过外男,连同他握个手,都能羞怯成那样。
大家都知道徐修文有位夫人。这桩婚事当初是徐修文父母定的,也就是当下青年最讨厌的包办婚姻。他反抗不得,只好无奈接受。不过他在外边玩,他的夫人向来不会管他,也没有出来玩过,一心规规矩矩地守在家里侍奉公婆。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居然央求徐修文带她来这种玩乐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