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无用功的证据被他之后从军委资料库里载了下来,又被他好事的电子管家放进了个人印象词库里。
再意外被他的猫所看见,映在了猫凝望词条的蓝色虹膜中。
第45章 又见唢呐 这是老大吹的,想不到吧
崖会泉在整个见面会的后段都堪称心不在焉, 只是面上不显,他猝不及防间被拉入回忆里,与关于那声再见前后的一切在回忆中打了个照面, 回复过乌珊莎那句能够理解后,他就几乎没再说过话。
他的寡言少语还给狮子女士带去了一点误解。
乌珊莎在崖会泉沉默期间,暗自揣度了一下两人对话,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坦诚过分了。
对一位特殊部队未来的长期合作指挥官直言二选一时想要另一个一, 这句话换个形式,说得更恶毒些,大抵便可等同于当着本人的面,直接问对方:当时死的为什么不是你?
而乌珊莎只是怀念队长,她习惯说话直来直往,等那似乎容易引出歧义的话放出去有了一阵后, 她方才发觉它存在问题。
坦白说来, 如果能抛开阵营对立这一点, 把崖会泉身上的敌对标签抹除, 特殊部队的成员们也乐意承认这位星盟指挥官的确才能非凡,是个人才。
尤其他们的老大沃修从不掩饰对崖会泉的感兴趣与欣赏,会客观评价宿敌的能力。
如果对敌人的能力你都没法客观, 输了就认为是对方运气好,赢了就认为对方果然从人到战力都稀烂, 顺便还给自己贴朵小红花, 把过去所有败仗都归结为发挥问题,非要把对方的能力贬低到一文不值才心里痛快那我劝有这种想法的人早点来我这打报告申请回家。沃修开全体会议时公然说过这番话,他当时懒洋洋靠在自己的椅背上,开会也很没个正形,完全不如别人家的指挥官正经严肃。
但就是顶着这么一个造型, 他后背跟直起来是一种吝啬般放松着,却没人敢轻视他的话。
早点自己交申请,省得之后还要被我亲自揪出来踢出队伍,多不好看。沃修说,过于贬低你的敌人,做不到客观评价对方才能,就是在贬你自己,在告诉别人就这水平我却一直打得不分上下,我也是个废物东西。
沃修那番话起到了成效,之后,无论特殊部队与光辉之翼打得多昏天暗地,两边对阵时公共频道里是不是骂得起飞,各种域外特色的粗口层出不穷。
至少,是没人会在能力问题上轻易看轻他们的对手了。
沃修大概就也想不到,在时间过去很久之后,崖会泉在开光辉之翼内部会时竟也说了差不多的话。
没有了高悬于头顶的敌人标签,光辉之翼摇身一变成了特殊部队的未来合作队伍,代理队长乌珊莎短暂出了片刻神,想了会他们至今仍不愿把对方名字摘走,老部下们都还是在心里下意识默认总指挥官是对方的队长。
她回过神,发现旁边的崖会泉还没走,也没说话。
这位星盟将军不知为什么,好像也陷入了某种思考里,面色淡淡站在一边。
乌珊莎出于想缓和一些刚刚谈话氛围,尽量别背离今日友好交流主题的想法,一名机器人服务员恰好从旁路过,她抬手唤过来,从服务员的托盘上取下两支酒杯,给崖会泉分去一杯,用这个小动作委婉拉回了崖将军飘远的思绪。
对了。乌珊莎在崖会泉把视线投给自己时开口,我听乌珊娜说,你曾经还对另一半的品种不是很能确定,让她帮忙看过毛色有照片么?乌珊娜说她上回没看到全貌,如果有照片,我也可以帮忙看看。
狮子女士在想找缓和话题时毫不迟疑,还是把话题果断转向了猫。
这个思路显然是对的,崖会泉刚把目光落向她时神色冷淡,以某种女性的直觉,她还觉得,崖会泉一瞬间似乎整个人都还透着说不出的压抑感。
但当她提起猫,这就像是个能一键灭火或平复心情的保险口令。
崖会泉原本快凝固住的眉梢动了一下,绷紧的唇线和眼角依稀都开始放缓。
没有。不过这个人这么回答。
这是实话。
尽管在当代科技的技术支持下,人们不仅可以拍摄静态相片,动态视频,还能直接录制高度仿真的立体投影,基本人人都会建立自己的个人相册。
但崖会泉在这方面,也一直过得十分超脱常人。
他没有一张自己亲手拍摄的照片,所有有他本人出镜的照片及视频,不是出自电子管家百里,就是来自于他上学入伍期间,出席各种学院或军委官方举办的会议活动,由官方摄录的相片录影。
崖会泉给自己都不会拍照,更别说是给猫。
假如不是今天听乌珊莎这么提了一嘴,他恐怕都还没意识到,原来他个人终端里一张自家猫的照片都没有。
猫的影像资料全在百里那,百里坐拥一个庞大数据库,里面全是人工智能珍藏的数据宝贝,但除非崖会泉主动对百里开口,百里是不会把自己的宝贝们主动传输给他的。
这事说来还有段渊源,能追溯到崖会泉的少年时代。
那时候,恒光学院都已经读了几年的崖少爷十几岁,早没有常规意义上的家长,却也免不了要经历少年叛逆期,而在父母双双过早缺席的情形下,被他叛逆的倒霉鬼就是百里。
百里曾经也是个很热衷于主动跟少爷分享数据的AI,会把自己拍摄录制的照片视频都发给崖会泉看,还与主人共享着相册编辑权限,表示少爷大可以随意添加备注,提取珍贵童年纪念。
结果很不幸,叛逆期的崖少爷某天忽然就觉得,他的黑历史不应该被长久留存在人工智能数据库里,这些东西都该随着他的成长灰飞烟灭,就和已经被留在过去的那个更弱小的他一样,它们最配的结局是再也不会被人看见和提起。
那一天,是人工智能损失惨重的一天。
百里紧急回收权限时,他宝库里的半壁江山就已经在主人手里分崩离析了!人工智能努力后台抢救,好歹是把资料挽回了个七七八八,随后整整半个学期,都再没给封闭式住读的人写只字片语的问候信。
人工智能与人堂而皇之冷战一个季度。
崖会泉至今都还记得他当时又生气又难过,还不愿意把那点难过表现出来,于是越发摆出一张全世界都欠他一个亿的冷脸,每天冷冰冰地上课,下课,训练。
他那段时间去学院的图书馆写作业,往哪张桌子前一坐,旁边的人必定十分钟内全部走光。
因为一般人也想不到他是在跟AI生气,他一身冷气在旁人看来指向不明,别人就很容易代入自己,还以为,这位天才小小年纪就傲得起飞,这就开始学会不给好脸眼角看人了!
难道不是我才是主人,人工智能应该无条件服务人吗?少年崖会泉端着很得罪的人冷脸心想,对自己的人际关系毫不在意。
他只为百里的事心烦意乱。
他那时候就还下定过决心,想一个AI也能这么任性,他还懒得搭理这自主权限过高,自身想法也太多的人工智能呢。
结果那点雄心壮志坚持到那学期放假,在崖少爷到家的前半小时,就又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