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为长得丑的东西就一定带毒,这也是一种生物偏见。沃修在转身又去拿了一把签子过来,干脆和崖会泉一块在这方角落里用餐时,他科普似的说。
同样是倚墙而坐,他却和坐姿端正的崖会泉很不同,是伸直了一条腿,把另一条又吊儿郎当地曲起。
这人从自己手中长签上叼走一块章鱼须,吞下去咽了,再才继续发表完他的观点:按着自然界的常规,长得丑的往往不带有毒性,比较温和,反倒是长得好看的多半很坏脾气。
崖会泉并不确定是不是自己错觉,沃修说长得好看多半坏脾气时,总像有意无意看了他一眼。
但那一眼太快速了,也有可能对方根本没有其他意思,是他自己过分敏感,在被撩架的同时,自己也一点就着着成了习惯。
因此崖会泉最终没说什么,只用下一串章鱼须堵住了嘴。
等他们都吃完后,沃修清点了一下签子:战果不错。那人像口头播报一份观察记录,他说,看来下次只要不把原材料带到跟前,直接把已经处理好的材料拿回来,就能有效缓解挑剔症患者对食物颜值的苛刻。
这回,崖会泉便能很确定不是自己错觉,沃修一本正经的声音里分明压着笑,一听就知道此人其实一点也不正经,那句挑剔症患者撩架撩得飞起。
他朝对方抬头。
然而当时的自己具体是怎么回应沃修的,十七年后,站在自家大宅的小树林里,对着一个家用户外烤架,崖会泉却没想起来。
这份记忆太久远了,它能够被清晰回忆起来的部分,一定都是当初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的部分。
但让人去原封不动的记起十七年前的每一幕及每句话,未免也太过为难。
少爷,少爷?
耳畔是百里拔高了音调呼喊的声音,崖会泉知道自己这番肯定走神走得有点久,从百里这个语气来听,对方肯定也已不只叫过他一声。
嗯。他心不在焉地回神,终于应了一下,想起自己之前应该是还有条消息忘了查看,随口吩咐百里,汇报佩朗翠那边的传信。
少爷,非常感谢您终于回过了神,也听见了我的呼唤。百里说,但很抱歉,我不建议您现在查看佩朗翠队长的信息。
崖会泉:为什么?
不是信息等级A么?
因为。作为一个人工智能,电子管家似乎就也一言难尽地顿了一下,他说,您再不关注一下您的烤架,我们家就要失火了。
崖会泉:
不好,是真的!
用明火烧烤还敢走个奇长无比的大神,崖将军英明神武几十年,却因为烧烤险些英明扫地,火烧自家小树林。
您应该感谢黎先生。等火灾险情被终于回神的主人压制,到底是没有发生失火惨案时,电子管家一边对崖会泉提出严肃批评,一边,百里还夸奖了另一位靠谱的家庭成员,在火力第一次过猛,操作台提醒您及时调小火候时,您却完全没有反应,是黎先生承担了一只7周大猫咪不该承担的困难任务,十分富有家庭责任感,努力帮忙调小了火还为此烫卷了一点毛。
崖会泉迅速抬头。
黎旦旦仍然蹲在原先的地方,还是系着那条口水巾。
但此时此刻,猫原本干净洁白的口水巾上沾了一点火星燎过的灰黑,在前爪和尾巴附近,也的确能看出毛发被高温烤得卷了一点。
受伤了吗?崖会泉第一时间检查了所有疑似被火燎过的地方,又为似乎只是烫到毛发松一口气,为什么被燎到的地方是前爪和尾巴?
因为黎先生第一回 是试图用爪子操作按钮,但在发现前臂长度不太足够,用前臂去探按钮也不利于身体找到平衡后,它非常聪明,改为换用自己的尾巴。百里代黎旦旦回答了人的问题,电子管家那里还手握有监控录像。
方才,假如崖会泉一直没回过神来,猫的援助操作也失败,那么,百里作为这个家最后的安全防线,他便会启用紧急降温加局部降水,把这块区域淋个透。
崖会泉一时有点无言,只能伸手小心捋开打卷的猫毛。
黎旦旦看看烤架上已经彻底成了块炭,感觉能直接丢到燃料区烧火的鱼,又看看人。
它慢吞吞喵了一声。
就好像是猫冲着人叹了好大一口气。
第27章 天才 可能这就是天才猫吧。
黎旦旦的状态其实有点怪, 作为一只猫,它却好像比普通同龄猫要更懂得学习与思考,不仅能听懂人言, 能理解人类复杂的肢体表达以及神情变化。
甚至,它还能即刻辨别人类语言系统覆盖下的各种机器操作口令,专业术语。
当它的铲屎官偶尔在家里办公,言谈间出现诸如域外联合, 特殊部队,双边会之类的词汇时,就像是一只猫还进修过外交课似的,它发现自己对这些特定名词也毫不陌生。
但这本不应该。
它黎旦旦不是一只经由扫描系统判定还不足两月大,两周前才刚开始进入断奶过渡期,饮食起居都还需要人和AI一起操心的小猫吗?
一只还没俩月大的小猫崽, 又为什么会懂得这么多呢?
黎旦旦被自己弄得非常迷惑。
它试着对比过自己和普通同龄猫, 发现尽管它也爱吃吃喝喝, 没事就喜欢找个安逸地方睡懒觉, 最喜欢的小憩地点是自家铲屎官大腿,整个猫一副小小年纪就胸无大志,猫生至高理想是碰个好瓷且这点已经被它完美达成了从此傍上优质铲屎官, 混吃混喝一辈子的样子。
然而可能是太优秀的对象注定充满烦恼吧。
黎旦旦深深感到,以它的聪明和远超常猫的知识库, 又让它没办法好好当一条猫中咸鱼。
没来由的知识储量已是令猫迷惑, 黎旦旦觉得它的人也实在很难令猫放心。
上回,黎旦旦被崖会泉带着出门,去了一个对猫来说满场只能看见人人人人的地方。
黎旦旦以一副惊猫的好脾气按捺住了,没有嫌弃人群吵闹,没有在公共场合话痨, 也不需要谁特意提醒,就非常自觉地和铲屎官统一阵线,维持了完全不给人跌份的体面。
它还从一位叫唐纳尔多的老将军那儿知道,原来以普通人的标准来看,它家这位铲屎官,在生活健康和自我照顾方面都是不太行的,唐纳尔多评论崖会泉为:如果不是科技发达,你还有一个足够智能的电子管家,我看你在家里待不了一个晚上,就能把自己又折腾回医疗中心接受监察。
老将军确实有点爱念叨,也是真的很操心学生健康,长篇大论里夹杂了不少中老年人最爱的养生窍门及家用护理仪器调试参数。
黎旦旦非常耐心的把唐纳尔多的保养小课堂给听全了。
尤其巧的是,就在宴会的前一晚,黎旦旦刚刚见过精神力创伤后遗症是如何发作的。
它那一整晚都横趴在崖会泉头顶,遵循着自己不知从何而来的记忆,大致明白得帮人护着脑袋,需要轻轻按压太阳穴和头顶几个固定穴位,那样做能帮忙缓解后遗症发作时的眩晕和头疼。
而帮人把额头和鬓角的冷汗清理走,是防止冷汗蔓延到后颈上浸润枕头,也能帮人在后遗症褪去后睡得更舒服点。
猫的行为完全发自本能,它后来对比唐纳尔多给的指导,发现自己的记忆竟是对的,歪打正着和指导完全相符合。
从那晚以后,黎旦旦也没征询谁的意见,崖会泉带着猫好不容易从宴会脱身离场,两人在蒙特星渐深的夜色里回了家,等做完自己的基本洗漱工作后从浴室出来,崖会泉推门迈进房间时,他顿了一下,发现有只猫已经大摇大摆蹲上自己的床,正在他的枕头边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尾巴。
崖会泉:
黎旦旦:喵?
将军妥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