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花一下下拍打在他脸上,他耳朵好像进水了。
海浪声比白天时更大了,无边的黑暗向他涌来,仿佛要淹没了他。
你感受到了什么?大叔问他。
谢不惊:海浪声好大。
那是大海的呼吸。
呼吸?谢不惊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文艺的形容。
每一片海,都有属于自己的呼吸频率。
同一片海在不同时候,也有着不同的呼吸频率。
而我做的,就是了解他们,然后融入他们。
大叔的声音在夜里响起,虽然口音很重,但不知怎么的,却是格外让人安心。
谢不惊这才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不害怕了。
不要学我,大叔翻身趴在了冲浪板上,你要以自己的方式融入大海,这样才能形成自己的风格。
自己的风格?
谢不惊一愣。
过往一切从脑海中悉数闪过。
那是花样滑冰时的他,拥有灵巧而轻盈的跳跃;那是高山滑雪时的他,拥有着谁都无法比拟的生死时速
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渴望什么?
过去和未来,希望和绝望一切的一切,最终融合成了属于他自己的风格。
谢不惊思绪随着思考不断飞升,他飞得越来越高,夏威夷、太平洋、地球上空又在即将消散的瞬间被身体迅速拉回。
谢不惊猛地睁开眼。
自己的风格他低喃着,已经不复之前的迷茫。
在他身后,大叔已经划水冲上了海浪。
夜晚的大海是黑色的,像是一大片流淌的水银,只有在崩溃的浪头才会闪过一丝白。
大叔依旧是用那副懒懒散散的姿势穿过管浪,仿佛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阻碍。
谢不惊看着这一幕,心中升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激情。
然后他划动冲浪板,一同融入了那漆黑的浪涌之中。
夜色静谧,谢不惊蹑手蹑脚打开家门。
却不料冲浪板太长,直接撞在了门框上。
谢不惊吓得一抖,与此同时,客厅的灯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丁海生站在他面前,面无表情道:你去哪儿了?
谢不惊有些心虚:冲浪
你冲浪冲到12点?丁海生破天荒没了笑容,满脸严肃道,你不知道晚上的大海很危险?稍有不慎根本没人发现你落水了吗?
也不是,谢不惊小声嘟哝,我有人陪,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特别厉害
在丁海生充满压迫的目光下,谢不惊把自己遇到的事情全盘托出。
你是说多明戈?丁海生有些惊讶。
多明戈?谁?
丁海生指着世界冲浪锦标赛官网上的一张照片:是他吗?
照片上的人留着一头及肩长发、胡子浓密,一副没睡醒的表情。
多明戈桑切斯,墨西哥冲浪选手,足足拿了1、2、3、44个世锦赛男子总冠军。
就是他!谢不惊太惊讶了,原来他这么有名,但是本人比我想象中低调太多了。
很正常,因为他是冲浪野人。
冲浪野人?谢不惊歪了歪头,什么意思?
丁海生:冲浪野人,就是是把冲浪当做人生的人,为了追求一道好浪,他们可以付出一切经历和金钱,把物欲降到最低,行走在最偏僻的地方,活得就像是一个野人。
谢不惊瞪大了眼,没想到世界上竟然还有这种苦行僧似的浪人。
可他已经是世界冠军了。
正是因为这样才足以让人敬佩。丁海生倾慕道,他们是真正把人生献给冲浪的人,付出了很多,但与之相应的,他们往往能第一个抵达偏僻的浪点,也是和大海相处时间最久的人。更甚至,他们已经从冲浪生活中获得了自己渴望的一切,所以外界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谢不惊又想起了那位大叔的模样,他在岸上永远一副懒洋洋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劲儿,任谁和他擦肩而过,都不会多看他一眼。
只有到了海里,他才会展现出自己蓬勃的生命力。
宁静,宽厚,像是大海一样包容。
这才是强者之姿。
而很快,自己就要和多明戈在赛场相见了。
谢不惊几乎是有些愧疚的低下了头。
和多明戈这种把生命都献给冲浪的人来说,他还远远不够。
用不着自责,你是我见过天赋最高的冲浪运动员,丁海生揉了揉谢不惊头顶,轻笑一声,等你付出他那么多的努力,你会比他更厉害。
谢不惊仰起头。
丁海生的表情柔和坚定,就是唇色带着一丝苍白。
谢不惊这才恍惚,丁海生已经很久没有下海冲浪了。
你身体怎么样了?还能撑得住吗?
丁海生一愣,继而笑了起来:没事儿,至少会陪你走到奥运。
他没想到谢不惊都看出来了。
还有3年
其实连丁海生都不知道,究竟是奥运先来,还是他撑不住先离开。
12月17日,bilbong管浪大师比赛前一天。
谢不惊今天只在上午做了训练,下午他在会议室和丁海生一起商量明天的比赛计划。
在此之前,谢不惊已经比过了一轮资格赛,他从业余冲浪选手中脱颖而出,获得正式参赛资格。
而明天,他将会真正和职业选手同台竞技。
一道浪4个浪顶转向,1个360度腾空旋转,动作难度会不会难度太高了?丁海生有些迟疑的问,你有在练习时完成过吗?
没问题,这两天浪况都很好,谢不惊点头,而且比赛结果是挑选成绩最好的两道浪计分,我想在一道浪上尽可能拿到更多的分数。
丁海生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看到谢不惊坚定的眼神后又改了口:你自己有数就好。但有一点要注意,评分标准除了看技术难度外,评委们对于选手的创新性也十分看中。
谢不惊点点头,若有所思。
丁海生:我不强求你一定要创新,但你如果当时有灵感,觉得可以,也可以试一试,不要被计划束缚住了。
谢不惊点头:我知道了。
丁海生和谢不惊谈了很久的话,直到他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这才停了下来。
丁海生按掉后,他手环又响了起来,滴滴滴的叫声格外刺耳。
丁海生有些不好意思:我去接个电话。
谢不惊:没事儿,你忙。
赫拉,我想我很久以前就告诉你了,我明天不能去治疗。
丁海生靠在阳台上,即使是温暖的夕阳,也没能染红他苍白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