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黎莉那段时间心情很好。卓秘书调去公检法系统了，她顺利接替了她的位置。卓秘书做到这个位置花了七年，她只用了不到五年。只是上司早已不是赵书记。俩人一直保持着还不错的关系，卓秘书调任前邀她一同庆祝。俩个女人的出身都不好，走到这一步全靠自己，感慨起来更觉得同病相怜，酒逢知己。卓秘书已过三十，黎莉问出了她思考很久的问题。“卓姐，事业这么拼，不打算结婚了？”卓秘书笑她拎不清：“怎么不结，左右也找不到好的，不如趁最后两年再拼一把。”黎莉心领神会，不再多言。同为女性，卓琴羡慕她的脸，更同情她的身不由已，她好言相劝：“莉莉，你我走到今天不容易，你的美貌是福也是祸，你早做打算。”“我知道，但愿以后我俩别在同一家养老院相见。”“去你的，别咒我。”卓琴知她玩笑，却又害怕成真。其实她不知道，黎莉对权力的渴望，远没有她这么深。黎莉在一次又一次被当成玩物送来送去的时候，那点出人头地的渴望早已化成恨意。说来也是可笑，俩个极度自私自利的女人，还是称得上半个朋友。黎莉坐到这位置上，自觉时机已经成熟。她找到罗逢升开口说需要帮忙的时候，罗逢升起初是很不情愿的，毕竟这事儿风险太大。尤育明比她大半级，级别不高，却是重要关口任职，黎莉出于眼红，更多是为了报复。那年她不情愿陪一个人，尤育明找人绑了她，还用她爸威胁她。此人做事高调，有点道上的背景，上面忌惮着，一直高不成低不就，只给了个油水丰厚的位置算是给他一个面子。黎莉游走在各种男人间，更和很多高官情妇打交道，都说女人成不了事儿，但女人能坏事儿，所以很多人最后都败在女人手上。她把计划告诉罗逢升，她需要他做的只是派人送一份匿名文件，再找人看住尤育明几天。“放心，证据齐全，只是我一个女人家不好行动。”黎莉看他犹豫的样子，心里没由来一阵厌恶，她耐着性子继续劝说：“上面有人兜着，检察院那边我也已经通好气，尤育明这个位置多重要你也知道，到时候新官上任，你就是第一恩人。”罗逢升诧异黎莉的缜密布局，这女人成长到让他觉得可怕的地步。“怎么，这点事儿都不愿意帮我了吗？我真是看走了眼平白无故为你付出那么多。”说罢哽咽起来，倒像是真被伤心了一般。罗逢升最终还是答应了，或许是为了这点愧疚吧。他明白自己对黎莉的感情越来越复杂，有句话说得好，人只有对于永远得不到的，和曾经得到却又失去的视若珍宝，他觉得自己大抵如此。不过黎莉没告诉他的是，这件事他必须出手帮忙，因为她手里还握着他勾结官员的证据，如果他一再推脱，她不吝啬拿出来威胁他。好在没到那一步，黎莉听见他答应也暗自松了一口气。计划还算顺利，半年后尤育明的案件开庭受审，结果不言而喻。不出意外的话，明年黎莉还会继续升。卓琴后来才知道事情原委，她只在抓人的时候接到黎莉的电话，交待她说对待这人不必客气。她当然也知道这人什么德行，爽快应承下来。这么看来，黎莉怕是此事背后的主力军。她看着庭审日当天一副胜者姿态的女人端庄地坐在听众席上，真心自叹不如。她在现在单位日子也不太好过，换了一个地方，好多关系得重来，她年纪大了，很多事力不从心。半年未见，两个女人又一次坐在一起吃饭。卓琴向她诉说新环境的种种不如意，黎莉淡笑听着，末了才问她。“卓姐，既然屈居人下如此不痛快，为何不想要取而代之？”卓琴只想过罩着她的人升了她能沾光得点好处，可从没想过取而代之。黎莉知道她上面那位不好动，她换了个说法。“卓姐，我送你个礼物吧。”“什么？”“有个案子，你办好了，肯定大功一件。”卓琴来了兴趣。“汶河村这么多年一直存在拐卖妇女儿童的情况，那里的情况没人比我更清楚，村民太过团结，没有内部人员的帮助，你们不可能破案。”那个贫困的汶河村，正是她长大的地方。太穷了，男人娶不到媳妇，拐卖妇女的事情她从小就没少见。“你为什么这么做？坑自己家乡，能有什么好处？”卓琴也不是傻子。“它破不了案，还有另一个原因，”黎莉顿了顿，看着卓琴好奇的眼神，继续说，“赵行之是背后的人。”卓琴的瞳孔瞬间放大。“这事儿我也是前两年才知道，你知道他当初为什么盯上我，因为汶河村的情况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他欺负的就是这些无依无靠的女孩！”她的话掷地有声，卓琴被她说的心里一动。可当时的赵书记，现在早已升到更高的位置上去了，就凭她们俩个女人，如何能撼动。她向黎莉问出了这个问题。黎莉的答案却出乎她的意料。“这个案子或许不能撼动他分毫，我就是想出口气，凭什么他不把我们当人对待，我们就这么忍气吞声被他作践吗？”卓琴看着她有些发红的眼眶，自己也颇有感触。此时此刻，她才感觉到黎莉的恨意有多深，原来她早就瞄准了一个又一个目标。“这事儿我现在只有七成把握，卓姐你得帮我，不过也算是帮你自己，毕竟谁也不想冠上‘靠睡上位’的标签不是吗。”卓琴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回去反复思考了一个月，又仔细琢磨了黎莉的各种行径，才决定出手帮忙。为她，也为自己，人总要大胆一回不是？她派了卧底，由黎莉带回了汶河村，对村里说是两孤儿，在村里养殖场打工找份工作糊口。养殖场主人曾经找过黎莉帮忙，对于此事当然没有异议。这事一步错不得，卓琴那大半年几乎所有重心都在这个案子上。终于等到收网的时机。人贩子头目碰巧来市里找黎莉办事儿，两边一通气儿，黎莉只管拖着他也不给个准信儿，让人一时半会儿回不去。肖河正为此事烦恼，约了几个朋友在酒吧里喝酒解闷儿，却不料在此处碰见了黎莉。他心里暗骂这女人敷衍他，有空陪人来喝酒，却没空帮他办事儿。但看几人非富即贵，他不敢贸然上前，只估摸着时间偷偷跟过去。黎莉这晚却是为了给罗逢升介绍个人认识，那人不喜欢正儿八经的场子，就喜欢酒吧这种地方，美其名曰掩人耳目。没办法，谁叫是求人办事儿呢。进门前，白令先给她开门，两个男人站在门口示意女士优先，罗逢升却被他手里塞进一包东西。他低头看了一眼，条件反射似的想扔掉。白令先朝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那眼神让罗逢升心里发毛。前半段事情谈得挺顺利，有黎莉牵线，两位男士看上去聊得很愉快。中途黎莉起身去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却在门口被肖河拦住。“莉姐，别急着进去啊，给你看点好东西。”说完伸手来拉她。黎莉眼里闪过一丝厌恶，拂开他的手朝外走了两步。肖河也不在意，跟了上去。十分钟后，黎莉面色如常地走进包厢。包厢里渐渐热闹起来，男男女女举杯共饮，一片灯红酒绿。黎莉看了眼时间，她打算回去了。于是散场前，她举杯。她看见白令先有些闪躲的眼神，俏声问：“白局长，这是没玩尽兴？”“哪里哪里，有黎小姐陪着，天大的荣幸。”她笑着举杯，正打算喝尽杯中酒，罗逢升在旁边按住她。“晚上开车了吧，少喝点。”“你看我不喝白局长都不高兴了，多不好意思。”黎莉有些不好意思。“白局长别在意，这杯酒我替她喝了，您多担待。”黎莉彷佛没看见白令先像看怪物一样看罗逢升的眼神。她先出门离开，肖河正等在一边，她给了肖河一个眼色，肖河点头示意她放心。白令先叫了几个女人陪着，场子里也没罗逢升什么事儿了，他坐了一会也找借口离开。刚出酒吧大门没几步，他就眼前一黑，没了意识。白令先很快也搂着两个女人离开，今晚没得手，他其实挺不痛快，好在罗逢升有眼色，这两个女人看着还不赖。只是他没注意，后面有人跟了上来。包厢里几位主角走了没多久，两个年轻高中生气愤地推开了门。方芃和白静仪闯了进来，房间里已经没剩几个人。方芃随便抓了一个人问：“今晚都有谁在这儿？”“我也不知道，听着好像是个局长，姓白，还有个罗总。”那女人没多想，如实说，“哦，还有个挺漂亮的女人。”方芃拿出手机问她是不是这个女人，她点头。见她点头，方芃气得摔了好几个桌上的杯子。“他们现在在哪儿？”白静仪问。“小meimei你这问题真逗，客人去哪儿我怎么知道。”“你们都先出去，我和我朋友在这待会儿。”“这不太合适吧。”“那俩男的是我俩的爸，行了吧，可以闭嘴走了吧。”方芃接话。女服务员瘪瘪嘴走了，这些大小姐，她哪里惹得起。桌上还剩好多酒，两女孩越说越气，拿着酒就往嘴里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