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房内一隅,上官修动手开启,小心翼翼地捧起三尺高的花瓶,轻放於地面,仔细检视盘的直径尺寸达两尺,瓶身有花纹,盘新是菱花形的摺边,彩绘大枝的花果……他偏头察看瓶底,印子出自龙泉窑没错。
瓷器是他所烧,当初一上市颇受权贵青睐,如今有行无市,究竟从何流出……
起身步出房外,前往厨房跟厨子要了硷水和一把刷子,返回房内仔仔细细的将花瓶里外皆刷过一遍。
再度重新检视,丝毫不漏……蓦然,他搁下花瓶,一脸惊诧的跪在地上良久。
武夫寻回房内,一看即知他的模样不对劲。「怎麽了,小子?」
上官修仰起脸,迎视他关怀的神色,「没……什麽。」
「起来。」他倾身拉了他一把,为他拍去衣袍下o的灰尘。
上官修别过脸庞,待恢复正色,转身走出房外。
武夫盯著地上的花瓶,虽不明白走出房外的小子究竟在瞒什麽,心下猜测肯定和他的过往有关。
真是……花瓶也不收妥,那小子可真习惯扔下残局让他收拾。
数日後,大厅内,四大领头奉东家之令聚集,等人来到,身旁的一头野兽也从未离身。大伙儿早已习惯,他们俩恩爱的简直就是「妇唱夫随」,令人钦羡,但仍不免怀疑――东家究竟喜欢武夫哪一点?
「东家,武夫的手上捧著什麽?」看起来是非常厚的一整叠,若一张张摊开,估计可以从大厅延伸至铺子大门外再沿著街坊……不知能铺到几条街外去……
单摸金有不好的预感,该不会是进出货的册本……
上官修为他解惑:「这是我要请你们做的事项,明细写得清楚,一人一份。」
大伙儿的脸色一僵,怎瞧都不像一份……每个人硬生生地接过一叠五寸厚度。
「这麽多……」铁钩子的脸色发青。东家将事业扩展得越大,他们越命苦。
玉算盘拧了眉头,「东家想归隐山林是不?否则怎给我帐本……」
刁三杯掀了掀几页,没吭声。东家排定了旗下几家铺子有待转运的古物,同时也交给他钥匙。
上官修交代:「我要外出好一阵子,铺子暂时交给你们打理,该做的事项我都写得详细,你们只需照上面的指示做,就不会出错。」
「哦,东家真细心,为咱们量身打造该做的活儿。」单摸金捧著一叠进货册本,内容详细记录品项、价钱、数量和批发商。
「有问题麽?」
「没问题。」玉算盘问:「东家要外出巡视商铺?」
「算是。」
「能透露麽?万一有急事要找,咱们可派人去通知。」
这回,他事先透露:「若有人找,你们就说我出外收帐,有事等我回来再作处理。」
「好吧,咱们会打理好铺子。」玉算盘卷起其中一本帐册,直敲在掌心,笑说:「只要是东家的吩咐,我认了。」
单摸金问:「东家要不要带人手陪同?」
他们现在对东家可宝贝得很,人不会武功、手不能提、肩不能挑,难免担心他在外发生意外。
「有武夫陪著我,不需要其他人了。」
「哦,那麽请武夫带件家伙去吧,路上若遇著麻烦事,也好方便解决。」刁三杯说罢,拉著武夫就走。「来,咱们去禁房挑个顺手使的家伙。」
「刁爷对我可真了解。」
「当然。我观察你很久了,那把挂在墙面上的宝贝令你心动,对吧?」
「呵,是该物归原主了。」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地离开大厅,留下其他人均愕然――
武夫何时和刁三杯这麽有话聊?
重返故里,上官修带著武夫前往万来客栈,两人前後跨入内,王掌柜登时认出来人。
「啊,真是稀客!上官小兄弟……不不,是上官爷,两年多未见,我可想得紧。」他眉开眼笑地迎上前。抬头瞧哑夫……
「唷,就连哑夫也变了哪,英姿飒爽……」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王掌柜,他不叫哑夫,是武夫。」上官修一脸温笑地纠正。
「是是……上官爷高兴叫他武夫,没人会在意的。」
上官修掏出一锭银两给王掌柜,「麻烦你派人去守著我的马车,可不能有任何闪失。」
「好。」王掌柜掂掂银两,挺重的。「呵,上官爷这两年在哪儿发财呀?」
他浅笑,「卖老骨董,我那辆马车上有两大箱呢。」他刻意压低音量说:「里面的宝贝价值连城,我正在寻找买家收购。」
「哦……」王掌柜连连点头,「原来是这样……」
上官修回头唤:「武夫,帮我找位子坐,我饿了。」
他环顾客栈内,都客满了。有几名差吏围坐一桌,划酒拳、粗口连篇,整间客栈实在吵。
「王掌柜,有人吃白食麽?」上官修贸然地问。
「呃……老样子哪。」
「嗯,我想也是。」上官修迳自解下披风,随手拍了拍灰尘,不禁叹气:「我想请人让座,王掌柜可允?」
「这……不太好吧。上官爷,那些人惹不起……」他一点就通,上官爷想报仇呢。
「请王掌柜放心,我不想惹事,武夫也是。以前武夫帮你看马厩,现在我瞧客栈内也挺脏的,武夫正好可派上用场帮你清场子,算是还你以前的收留之恩。」
「这……」王掌柜乾笑两声,「我没惦记著那些,上官爷……」
他再度浅笑,说得很无害:「王掌柜有度量,晚辈好生佩服,是该学学您。但是火候还不够,只好得罪了。」
武夫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几名差吏尚未察觉,忽地背後的领子一紧,武夫两手各提一个,扬手抛出客栈外。
「唉唷、唉唷――」两名差吏跌个狗吃屎。
其他人见状,无不惊诧。
「是蛮夷杂种!」
客栈内哗然,三名差吏纷纷起身,拔出刀子,举手就挥。武夫只消偏头一闪,手起刀落――匡当!伴随一声哀号,差吏的手腕剧痛。
他搂著手,哭爹喊娘地逃窜。
另外两名差吏的脸色一白,连连後退,「你……你这杂种狗……发啥狠哪――」
「有麽?」刀子眼锐利,透出凶残阴狠的一面,瞬间抽出系在腰间的一把弯刀,刷地穿透瓷盘插入桌面,入木三分。
一瞬放手,乌金黑亮的弯刀分毫未动。
「要不要试试什麽才叫狠?」
喝!
两名差吏连连退却,武夫胁迫十足地步步逼近,阴笑著问:「想断哪一只手……还是哪一条腿……或是头……」
他们满脸惶恐地说:「你你……你……」
「我怎样呢?」冷笑。
两名差吏欺善怕恶,彷佛见鬼似的逃出客栈外。
武夫旋身拔起弯刀,大手一挥,扫落满桌残羹菜肴,刀放上桌,阴森地闪烁冷冽的光芒。「小子,过来坐。」
整间客栈内,噤若寒蝉。唯有上官修的声音响起:「好。」
武夫挪开椅凳,好让小子入坐。
「掌柜的,听好了。」这一次,轮到他发号施令:「来两盘半生不熟的牛肉,几碟小菜、一碗饭,一坛酒、一壶热茶。别延迟,小子饿了。」
王掌柜好不容易回神,原来……哑夫会说话……原来他是练家子……原来他深藏不露……
武夫头也没回地催促:「别发愣了,让小子饿太久,我翻脸就和掀桌一样快!」
「是是是……」一阵寒风吹袭入内,他浑身抖了抖,急急走入厨房,亲自端茶送饭给他们俩,当老祖宗一般好生伺候。
两人入住在客栈的一间上等房,打开窗口,朝下探视马厩之地,果然有一名伙计在守著马车。
「武夫,我从不知道你这麽凶。」上官修憋著笑意,坐在床榻,凝望武夫走来身前。视线随著他倾身的动作而低敛眉眼,他喜欢武夫,自然想替他报仇修理一下那些恶质的差吏。
武夫解开他的衣袍盘扣,敞胸裸露那粉色的突起,埋首於他胸前轮流吸吮、轻咬,大掌探入他双腿间摩擦,挑起他热情的反应。
他深吸一口气,脸庞倏地窜红,自从出门两人并未亲热,任由武夫褪去他下半身的衣料,屈起双腿配合那亲腻的动作,几近全裸的让他在身上点火。唇舌越往下吻,含住他的热情,人也随之一声抽气,揪住了他的发,泫然欲泣的嘤咛。
武夫啧啧有声地舔吮,而他抖如秋风落叶的承欢。
武夫每次索求都让他先得到满足,然後……就惨了……武夫一做就好久……
眨著湿润的眼,他事先求饶:「我怕痛……」
「我不会让你受伤。」他冷质的嗓音保证道。宽衣解带,强健的体魄将他单薄的身子压在怀。搂著他的腰,挺身贯穿了他,控制得当的索求,与小子亲热至今,从未失去理智拆卸他的手臂、折断腿骨、虐杀得不成人形。
「呜……」他眉头皱得死紧,两手也攀在武夫身上,抓得牢固。
武夫碎吻著他发烫的脸颊,渐渐加速了抽撤的动作,身下的小子抽叫……呜咽……渐渐变成破碎的呻吟……
浑身又痛又酥麻,宛如一头小羊被饿虎生吞活剥,他昏头昏脑地责怪以前挨打受痛……要报复……要再当一次败家子……再也不当老实人……
离开客栈,两人前往旗下的商铺之一,位於城镇最热闹的区域,票庄、当铺、酒楼、茶坊以及各式商家应有尽有。
当马车停驻在龙泉老字号的门前,掌铺子的大掌柜立刻出来迎接,称呼一声:「少爷。」
「怀生,好久不见了,你爹现在可好?」
「好哪,我听手底下的人说,他老人时常将少爷挂在嘴边呢。」
他温笑,「择日,我再去探望他老人家。」
「呵。」颜怀生抬头瞧了下跟在少爷身後的武夫,彼此虽不认识,但从少爷的来信得知他话少,即使打招呼也不理,乾脆省了礼节。
「少爷这回就带武夫一人出门?」
「嗯」了声,他吩咐:「差人将马车上的大箱子给搬下来,送进掌柜房。」
「是。」颜怀生回头差遣铺子内的伙计们快去搬运,物品贵重,万万伤不得。
「来,少爷,我带你入内歇息。」
「好。」
入夜,掌柜房内,盏灯未熄。
上官修将运来的箱子拆封後,分别取出花瓶请怀生仔细鉴定,「瞧出来了麽,怀生?」
「瞧是瞧出来了……」怀生的面色凝重,仍不可置信:「这两只花瓶也未免仿得几可乱真!」
「连你也这麽觉得?」
「当然,少爷。」怀生踱至一旁的位子坐下,重重搁下一碗硷水,连刷子都扔到茶几上。一抬头,他说道:「仿制的手法高超,移花接木,若没查看瓶内底部的接缝处,即使是行家也容易被蒙骗了过去。」
以前,他们跟著已故的老爷以制窑起家,理当会防著市面上出现仿冒品。「龙泉窑著名的青瓷花瓶产量不多,有行无市,即使买家捧著银两也不见得能求购得到。少爷,这两只花瓶究竟哪来的?」
「我手底下的人收来的。」
「哦。可是……」颜怀生好生纳闷,花瓶的质地和润色分明是老虎洞的紫金土才烧得出来,为什麽以两道工序制造?
「少爷……」他抬头望著。
「嗯。」上官修一派斯文地啜饮香茗,顿了下,转手交给坐在一旁只手托腮的武夫;剩下的半杯茶,武夫自会替他解决。
盯著小子的耳後残留一抹红,发丝未掩,无言地昭告他人――他是他的。
武夫自然地替他收拾残局――日日上演,不分你我。
润了喉,上官修笑问:「怀生想说什麽?」
「花瓶是现今的官窑所出?」
上官修点了头。
「咱们的铺子不卖假货,少爷特地运来的意思……?」
「我是不卖赝品,不过有人可急著收呢。」游移的眼神自然地瞟向武夫,暗忖这一回,武夫也会保护他吧。
刀子眼闪烁,心有灵犀――小子又打算搞花样了。
官宅内,一阵咆哮声刚结束没多久,上官硅高举的手指著儿子,「我……会被你气――死!」他甩袖,双手负於身後,心急如焚地在大厅堂来回踱步。
上官齐低著头,吭都不敢吭一句。
「你这混帐东西!」
老爹一吼,上官齐的双肩一抖,头垂得更低。
上官硅的脚步一顿,站在儿子身前,大声怒斥:「你可知这事若败露,爹会被杀头的!」
他脖子一缩,嗫嚅著唇说:「孩儿……怎知会……遭人打劫……」
「你还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