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便发现不对。餐厅里摆的是中式传统的大圆桌，中间装了自动缓慢转动的玻璃转台，不管坐哪里，都不影响吃喝。但裴家人毕竟是华国出身，位置自然也有讲究，比如靠近门口位置是上菜位、也是所谓的末席；面向门口、背靠雕花墙的，就是主座；还有什么以左为尊、以右为次等，一如国内。许清和这会儿，就是坐在主席位左手端，仅次于主席位。“你怎么坐那里？”还是方才那名圆脸小姑娘先开口。许清和对她印象颇好。心直口快的人，大都没什么弯弯绕绕的小心思。所以他就好脾气地解释了句：“我毕竟代表晟烨哥嘛，坐首位不太合适。”小姑娘：“……”众年轻人：“……”许清和：“都坐。”说完继续咬他的小点心。可别说，裴家的点心师真心不错，小小的乳酪方砖都整得比外面店里买的还好吃。接连吃完两块，略解了些饿意，他才拿起边上的热毛巾擦了擦手，喝了口牛奶——嘶。他微微抬了抬手。立马有菲佣上前，用别扭的中文低声询问。许清和：“我喝不惯冰牛奶，可以给我换杯温的吗？”“好的，请稍等。”年轻人们为之侧目。还不等他们说话，又是一连串的脚步声。数名中年男女鱼贯而入。年轻人们纷纷打招呼。“二叔、四叔、五叔……四婶、五婶……”“爸、二伯……”中年男女们也微笑点头。“晟风今儿没出去吗？”“啟晨你是不是刚起床？”“璐宝贝你昨晚——”“你怎么在这里？！”一声震喝打断了大家的温馨问候。众人顺着其视线望过去，正好看到许清和从家政妇人手里接过牛奶。许清和不急着回答，先朝紧张地妇人道了声谢，才转回来，举了举牛奶杯：“中午好。”然后又是那套肚子饿了只能失礼先吃的说辞。一名梳着大背头的中年男人走前两步，怒目指他：“这里是你坐的吗？滚下去。”许清和抽了张纸巾擦嘴，慢吞吞：“哦。”中年男人噎住。“都站着干什么？”苍老却威严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众人连忙回头。“奶奶。”“妈。”“大伯娘。”……一路招呼声。裴家老夫人在一端庄妇人的搀扶下，慢吞吞越过人群，视线落在主座左侧的许清和身上。许清和施施然站起来，朝她打了个招呼：“老夫人，中午好。”裴老夫人对他的存在半点不诧异，只盯着他看了两眼，转开视线，道：“都站着干什么，准备开饭。”众人：“……”这是默认许清和坐那儿？几名中年人脸现不满，张口欲言，却被其余人等制止了，只能咽下到嘴的话，依次落座。许清和也重新坐下去。裴老夫人在主座坐好，吩咐上菜。很快，数名菲佣推着餐车出来，摆上各色菜点，还挨个上碗汤。许清和看大伙都先喝汤，也跟着喝。碗很精致，汤没几口，一下就喝完了。他看老夫人还在慢吞吞喝着，扶起筷子，伸手去夹菜。有人低呼了声：“你怎么能……奶奶还没吃呢。”许清和望过去：“放心，看起来挺多菜，应该够吃。”众人：“……”裴老夫人放下精致的搪瓷小勺，面无表情道：“吃吧。”许清和立马快乐地吃起来。菜色简单，但胜在材料很好，厨师手艺也很好，特别好吃。尤其是他这种饿了一天一夜、节食几个月的人眼里。他慢条斯理地吃，速度却半点不慢。转盘一直慢悠悠转动，他就一直伸筷子。很快，他就干完一碗饭。饿太久，虽然只有半饱，也不敢再吃了。放下筷子，许清和朝菲佣招手，又要了碗汤，自在得完全不像是第一次在这里吃饭。众人侧目，裴老夫人也看了他两眼。好不容易等众人吃完，许清和已经将桌上多少盘菜、多少副碗筷、甚至盘子里有几根鱼刺都数清楚了。用完饭的裴老夫人慢吞吞擦嘴，然后看他：“我让人准备了一间房，你在里头呆着，不要乱跑。”许清和：“……”他就不应该讲礼貌坐在这里等她吃完。他扔下把玩半天的筷子，懒洋洋靠到椅背上，没搭理她的话，直接道：“我的手机、钱包呢？裴家已经穷成这样了吗？”直接开嘲，讽刺她穷得抢钱。裴老夫人不为所动：“我还看不上你那点钱，你只需要乖乖呆着，等晟烨过来。”许清和弯了弯眼睛，起身：“好吧，房间在哪？”裴老夫人神色微缓：“阿宁带他——”众人惊呼。许清和抓了把摆在桌上的银叉，怼着她脖子一侧：“我这人呢，平时还是很敬老的。但你这么为老不尊，我真是敬不起来。你既然想要我乖乖呆着，那你就一起吧。”裴老夫人：“……”许清和转向众人：“有人反对的吗？”裴老夫人都在他手里，自然没人反对。所有人瞪着他，神色各异，但大部分都是震惊居多……想也知道他不过是找个挡箭牌，不会下死手。许清和确实不会。他搀起裴老夫人，手上叉子依旧怼着其脖子，笑眯眯地：“那就劳烦老夫人带个路，送我过去。”裴老夫人深吸口气：“行，你可以在屋子里自由活动——”银叉怼进去两分，痛得她停下话。许清和：“带路。”裴老夫人脸色铁青，被他搀扶着，慢慢走出厨房，众人亦步亦趋地跟着。抵达房间，许清和带着裴老夫人转悠了一圈，满意点头：“还不错，就这儿了。”……裴晟烨急匆匆下机，坐上车，就开始询问情况。他留在k国的人犹豫了下，一脸复杂地道：“还，挺好的。”裴晟烨眉峰微皱：“什么意思？”那人斟酌再三，小心翼翼道：“吃好喝好玩好？”裴晟烨：“……”同行的威廉：“……”一个小时后，他终于明白那名手下为何一脸复杂。他以为关着许清和的房间里，必定是门窗紧闭、冰冷无声、甚至许清和可能会被五花大绑。但现在——房间门敞开着，窗帘全部拉开，冬日柔和的阳光洒进屋里，将房间照得明亮如洗，也让人清楚看见屋里陈设：一桌子的架层摆盘的精致点心、一桌子颜色各异的果汁、一桌子五彩缤纷的水果切盘……甚至还有刺身、寿司、沙拉……丰富程度堪比自助餐厅。裴晟烨甚至还看到有个小冰箱。房间角落的单人沙发里，被床单松松绑着的裴老夫人闭目养神。让他担心了一整天的许清和，正盘腿坐在地毯上，跟两名裴家年龄最小的丫头打牌。裴晟烨刚在门口站定，就看他甩出两张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