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板绑了绳子,拉到对岸,将绳子绑到人身上,这些人再坐到木板上,由船上的人拖过去。连许清和都硬撑着发烧的身体去帮忙拉绳子。这般反复,下水的人换了六批,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将山上的人全拖回来。这些人上了船,又是哭又是笑,还有呆呆的不说话的、发烧生病的。最后一木板的人拖回来,书记才看到熟面孔,冲过去问情况。那中年人一看到他,登时嚎啕大哭:“太急了,爬不动啊,我们书记都被冲走了……”书记默然。船上顿时一片哀戚。有人求他们:“再往下走走,或许他们被冲到树上或者直接冲到山边呢。”船员听到,连连摆手:“再往下水位就下了,这船吃不住!”“雨这么大,怎么可能下水?!你不走走你怎么知道?”“人命关天啊!再往下走走吧!”“看看吧?”大伙都在求情。书记、张主任等人也抱着希望,想去找人。船员急死了:“天都要黑了,山都要看不清楚了,必须赶紧返回潞湖。”雨水一直不停,乌云密布的,五点多点的天,已经开始黑了。他激动不已,“这是洪水又不是正常水域,要是撞了山翻船,这里的人都特么别活了!”范亦涵拿不定主意,看向许清和,低声:“要去救人吗?”许清和捏着充着电的手机思考片刻,咬了咬牙,朝船员道:“返程回潞湖。”船员大松口气:“好嘞!”立马奔向驾驶舱。书记几人沉默,却也理解。周围村民,尤其是梨树村的人登时大骂起来。“那都是人命啊!你怎么就这样跑了?”“见死不救啊——你这没人性的家伙!”“这种丧良心的话你是怎么说出口的?!”“怎么能听他——”“够了!”书记、张主任几人齐齐大喝。沈东戒备地走前两步,半挡在许清和跟前。范亦涵也很气愤,嚷嚷道:“要不是——”被许清和捂住嘴推到后面,“你唔什么?”许清和拽着他退后几步,低声骂他:“你跟人吵什么?你是嫌自己名声不够响亮是吗?!”范亦涵:“。”那厢,书记也哑着声音大声道:“咱们做人不能没良心!这船就是许老师、范老师出钱搞来的,要不是他们,船上近两百号人,今天都得交代在这里,谁要是不服气的,尽管来找我,要是再逼逼赖赖的,把这天灾责任扔到他们身上,老子第一个不答应!”张主任几人也纷纷应和,甚至梨花村的村民也站到许清和俩人这边,齐齐声援。梨树村的人不敢吭声了。一时间,船上只剩下哭声。许清和没管他们,拽着范亦涵,走到一边。沈东紧跟在后。范亦涵嘀咕:“我就看不惯他们理所当然的样子,纯纯道德绑架。”许清和气得想揍他:“这船就听咱们的,你管他们逼逼什么。人刚死了亲人朋友,还不给人逼逼两句吗?”范亦涵嘴硬:“李书记他们不也——”“你跟他们能一样吗?他们说话有分量,你在这里算个球?动动你的脑子,整天跟愤青似的!”范亦涵暴躁:“尼玛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骂我愤青?!”许清和:“我谢谢你,但不妨碍我骂你。”范亦涵:“……”许清和呼出一口热气,贴着墙坐下,疲倦道:“你给我好好呆着,别搞事。”范亦涵察觉他的虚弱,撇了撇嘴:“知道了。”沈东蹲下来,忧心忡忡的:“你持续高烧很久了,必须赶紧去医院。”范亦涵:“我还有药,要不要再吃一次?”许清和闭着眼睛:“吃了两回了,不能再吃了。”沈东也道:“主要是需要保温和休息。”范亦涵一屁股坐下来:“那没辙,连我衣服都湿了——这鬼天气。”许清和:“没事,再忍忍,到了潞湖就好了。”范亦涵嘟囔:“也只能忍了。”大船已然掉头,在昏暗的天色中,迎着洪水艰难前行。等到天色彻底暗下来,船走得更慢了,就这样,也好次撞上树枝和水中的沙发、汽车,加上洪水汹涌,颠得甲板上的人惊呼连连。一路惊险,终于赶在九点前开入潞湖。靠岸的时候,船上老老少少全都哭成一片。熬了半宿,又淋了一整天雨,许清和这会儿已经烧得晕乎乎,听到动静勉强睁眼,远处通明灯火映入眼帘。靠岸了呀。旁边范亦涵骂了句:“终于啊,老子下去要吃自助餐要泡温泉,冻死我了!”许清和听到自己说:“省省吧,你还得拍戏呢。”但范亦涵似乎没听见,跳起来蹦了两下,伸手拽他:“走走,赶紧下船。”许清和挣扎,又挣扎。“卧槽。”范亦涵大喊,“东哥快来,老许不行了。”许清和:“……没有。”他终于提起力气,扑到范亦涵背上,“背我。”范亦涵差点趴下。许清和:“……”最后是范亦涵跟沈东一左一右,半抬着他下船。政府已经提前收到消息,让人提前在岸边等着。船一靠岸,立马有人涌上来,发毛巾、水、小面包。还有医护上前,将发热的、发冷的病人带到一边量体温、检查……看到有医护,范亦涵惊喜,催着沈东:“那边那边,先把他送到那边——”刺耳刹车声陡然响起,飞速而来的黑色商务车一个甩尾,惊险地停在人群边。范亦涵下意识瞥了眼,登时瞪大眼睛。他连忙去拍许清和:“老许,看看,你家黑老大来了!”许清和慢吞吞抬头:“……这么——”快?“快”字闷进一堵rou墙里,鼻子还被对方的衬衫扣子磕了下,磕得他眼泪都出来了。许清和略微清醒了些,闷声:“痛。”男人用力按着他:“没事了。”……不,有事——他快喘不过气了!!许清和:“我特么……要被你勒死了……”然后彻底晕死过去。第70章说话声隐隐约约,似远又近,细细碎碎,扰得人不得安眠。许清和迷迷糊糊醒来,只觉手脚刺疼、浑身沉重。眼未睁,他下意识开始挣扎,嘶声:“放开我——”柔和稳重的力道按住他。许清和哆嗦了下,瞬间睁眼。昏暗的房间里,高大的身影逆光站在床边,半俯身压制他,低沉嗓音带着安抚:“没事了,别怕。”是裴晟烨。许清和放松下来,有些怔怔。温热带茧的手指抚过他眼尾:“做噩梦了?”许清和:“没有——”卡住。这他的声音?好难听啊。裴晟烨顿了顿,伸手开灯,再从桌上拿来水瓶,拧开,单手托他起来。“喝点水。”他声音低低的,“你烧太久了,估计一时半会好不了。”许清和想伸手接过水瓶,才发现自己手背扎了针挂着水,除了针口附近,手指带掌心全被纱布包裹得跟粽子似的。他:“?”水瓶已被送到唇边。许清和犹豫了下,直接就着这姿势喝了几口,润了润干疼的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