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很安静,只有外头寒风吹得车前挂坠摇晃的动静,透亮的阳光沿着车窗分割,落在人的脸上阴影明灭。
半晌后,杜锦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他望着自己从小到大疼爱的杜航,低声道:“难受?”
杜航作为杜家的幺儿,无法无天嚣张惯了,从来没有在哪一件事上那么哀求卑微,哪怕是被打得一瘸一拐,还红着眼眶来求他。
杜航很安静,他带着恍惚望着挂坠轻轻晃动,想起刚才坐在长椅的吴楚,穿着厚厚的黑色带帽卫衣,抬眼望着远处喷泉兜售鸽子饲料的小贩时,那双漂亮干净得像野生动物的眸子透亮纯粹。
他身形看上去瘦削了一些,眉眼间带着认真的专注。
那是因为他在等待着他的爱人。
那时的杜航就坐在长椅上,他望着吴楚。很想很想问,如果他们在一开始认识的时候,他就一直好好对他,不因为他的倔脾气而生气,那么他们之间是不是也会有一点点可能?
他会去警告圈中的那些人把嘴巴放干净,会陪着吴楚在酒店过每年的冬休期,会飞到国外去看吴楚的比赛,会陪在吴楚身边一起面对那些操蛋的事情。
他们之间会有一点点的可能吗?
现在得到吴楚那专注的目光的人,是不是就有可能是他杜航了?
那些话反反复复地涌上心头,却在嘴边怎么都问不出口。
副驾驶上的杜航仰靠着,他红着眼眶道:“难受。”
他转头望着杜锦,抬手胡乱地抹着眼眶喃喃道:“哥,我难受……”
他跟杜锦说好了,只见吴楚最后一次,见完了就没有了。
杜锦看着唇角青青紫紫,胡乱低头抹着眼眶的杜航,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小时候那个坐在椅子上冲着他嚎啕大哭说自己没有了小狗的杜航。
小时候哭得一抽一抽差点背气过去,死死拽住小狗唯一的一张照片不放,长大了却连一句喜欢都不敢说出口。
杜锦沉默了一会,好半晌,他才嗓音带着点叹息道:“难受也没用啊。”
他弟就是一个傻白甜,别说吴楚喜不喜欢,单凭守着的殷家长子殷缙,说几句话就能将他这傻白甜弟弟智商摁在地上摩擦。
更不用说抢人了。
在这样倔下去跟在吴楚身边,他这傻白甜弟弟可就不止是一瘸一拐了,指不定到那天一觉醒来就少胳膊少腿了。
可杜航哭得越来越凶,杜锦头疼,从纸巾盒中抽了几张纸,丢给了他道:“别哭了。”
“不是还有楚楚陪着你吗?”
自从那只狗走丢后,杜航一直都不敢养狗,但是这次依旧是死倔,多好的品种狗他也不要,大雨天跟着那只浑身湿漉漉的小土狗走了大半个小时,然后再蹲在垃圾捅旁边跟那狗大眼瞪小眼。
熬到了那只浑身发抖的小土狗都熬不住,眼皮子发沉睡了过去后,杜航才小心翼翼地将那条狗用外套裹了起来带去宠物医院。
可杜航一听,更加悲伤哽咽道:“吴楚好像不是很喜欢这个狗的名字。”
杜锦:“……”
真他妈活该跟人认识了那么多年,还能搞成这个样子。
他闭嘴了,关上车窗,眼皮子都不抬,发动车子驶往杜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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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椅处,殷缙带着买好的鸽子饲料走到吴楚面前,轻声道:“刚才看见你朋友过来,就在那边等了一下。”吴楚皱起眉头,看上去不大高兴强调道:“他不是我朋友。”
殷缙坐在长椅上,抬眼道:“上次见你身上披着他的大衣,以为你们关系不错。”
好半天,吴楚才从记忆中扒拉出殷缙说的那天是他从吴家私人医院逃了出来,跟着杜航开车去砸了沈秋泽车的那天。
还没等他说话,便听到殷缙像是不经意道:“你们刚才聊了什么?”
男人嗓音听上去很正常,像是没有什么异样,但眸子深处的晦涩占有欲却隐隐约约浓重了起来。
他知道这个叫杜航的人对吴楚报有不一样的心思。
从杜航喝得醉醺醺跑来出租屋砸门,瞧见坐着轮椅的他开门,那一瞬间神情猛然变化开始,殷缙就知道这个人对他抱有深深的敌意。
那种敌意是雄性本能的占有欲作祟。
即使吴楚表现得完全不在意,但是那些觊觎的目光依旧是存在的。
吴楚面色变得不大高兴起来,甚至带着几分冷,他重复道:“你问我跟他说了什么?”
殷缙点了点头道:“如果不方便的话也可以不用说……”
话还没有说话,殷缙就听到吴楚冷笑道:“他骂我是狗。”
本以为会面临情敌表白的殷缙:“……”
他神情有些微妙的复杂,语气带着点试探道:“他跑过来,就是为了骂你?”
吴楚如临大敌道:“对,他都被他哥打成那样了,都还要跑过来骂我是狗。”
“前面还搞了一大堆东西,到了最后,就为了骂我是狗。”
越说吴楚就越气,他磨了磨牙,眼神格外凶道:“我他妈当时就应该……”
殷缙将鸽子饲料放在他手心中,指尖勾了勾他的手心,然后抬眼自然道:“当时就应该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