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吴楚只望着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眼神漠然得令人心惊。
沈秋泽唇颤动了一下,胸膛起伏着,赤红眸子中的眼泪就在他面前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浑身无声地发着抖。
吴楚知道了。
他什么都知道了。
“过来。”
病床上的人哑声对着他说。
沈秋泽猝然抬头,他不可置信地望着吴楚,颤着唇,像是怕面前人说的话只是一个梦一样,他带着点踉跄跌跌撞撞地上前,慌忙红着眼眶抖着嗓子道:“好……”
他黑发浸了些雪水,黏在瘦削惨白的脸庞,发白的唇颤抖着,看起来分外脆弱无助,像是被魇住了,哽咽喃喃道:“我过来……”
仿佛像是别说吴楚叫他过来了,就是让他现在从楼上跳下去,他也能浑浑噩噩地跳下去。
沈秋泽小心翼翼地半跪在病床前,惨白着脸,艰涩嘶哑的嗓音吃力道:“我过来了……”
“你打我……骂我都行……”
他像是一只浑身都在发着抖的猫,赤红的眸子哀哀地望着吴楚喃喃道:“对不起……”
半跪在病床前的沈秋泽看着吴楚慢慢抬起手,在下一秒握住了他手。
沈秋泽愣在原地,眼里大滴大滴猛然就泪掉了下来,他颤着唇,抖着手握住了吴楚的手。
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恍惚的梦一样。
他近乎像是在即将窒息溺死的人,得到了救赎。
恍惚中的沈秋泽看着吴楚平静望着他,满是伤痕的手握着他的手搭在了凌乱复杂的呼吸机上。
下一秒,像是猛然意识到吴楚要干什么的沈秋泽脸色骤然白起来,他近乎目眦尽裂,浑身疯狂发着抖,踉跄着想要挣脱开吴楚的手,却被那只手带着死死猛然扯下凌乱仪器的呼吸管。
那只手亲手带着他拔掉了吴楚的呼吸管。
病房中骤然响起仪器尖锐警报,脱落的呼吸管凌乱地垂在仪器上,沈秋泽像是骇人的鬼,像是呼吸不上来一样目眦尽裂盯着散落的呼吸管。
其实只要冷静细想一下就能发现不对劲的。
可在那样骇人迸裂的冲击下,理智骤然分崩离析,溃烂得不成人样,像是魔怔了一般。
下一秒,沈秋泽半跪着瘫软在地疯了一样抖着手道:“人呢……”
“来人啊……”
在越来越尖锐仪器的警报声中,浑身发着抖半跪着的男人赤红着眼,瘫软地身体完全起不来,他跪在地上爬向病房门口目眦尽裂道颤声道:“来人啊……”
沈秋泽浑身发着抖奔溃哭着道:“他妈的来人啊……”
那根维系着吴楚生命的呼吸管缠绕在他手上的触感似乎还存在着,却被他眼前亲手拔下。
门外是一片寂静,只有仪器的警报声越来越尖锐。
跪在地上的沈秋泽像是整个人都被劈裂了一半,喉咙里满是嘶哑崩裂无意义的喘息,他像是骇人的鬼一样,浑身颤抖着,混乱地不敢去触碰那垂在地上的呼吸管。直到下一秒,尖锐的仪器警报声骤然停了下来。
病床上的吴楚冷眼将绑在脸上用作装饰的仪器丢在面前颤抖着快要崩溃的沈秋泽身上,他哑声道:“你怕什么?”
“要死的人是我,你怕什么?”
瘫软着半跪在地上的沈秋泽抬起头,眸子中的焦距似乎都没有了,只愣愣望着病床上的人,半晌后,像是听到了某个灼烧他神经的词,他踉踉跄跄发着抖对着病床上的吴楚短短续续哀求道:“不会死……”
“不要说……”
他像是被刚才那一幕彻底地魇住了,差点亲手害死自己喜欢的人那种崩溃感让他这辈子都不敢再去经历第二次,只能浑身发着抖哀求着病床上的人。
病床上的吴楚只哑声道:“我死了不是正好给他铺路吗?”
惨白着脸的沈秋泽唇发着颤望着吴楚,只拼命惶恐摇头崩溃哭道:“不是的……”
他确确实实在之前有过这个想法。
因为沈余在他心中是不可触碰的逆鳞,他疯狂抗拒所有能够撼动沈余存在的人和事,像是一头被撬动腐肉然后承受着让人痛得发狂的剧烈痛苦的野兽,他不愿走出那一步,便狰狞地想那变数消失。
只有变数不在了,他又能想从前一样浑浑噩噩地死气沉沉生活下去。
而不是承受着痛得让人发狂的剧烈痛苦。
但是他从来都没想过,那份被他抗拒的变数是他的救赎。
但那份模糊不清的爱意来得太迟太晚,带着犹疑的枷锁,带着尖锐的抗拒,在所有事情即将分崩离析时才被他知晓。
病床上的吴楚只盯着他哑声道:“我他妈有哪点对不起你?”
“让你一边看我像条狗一样什么都不要地去挽留你,一边又对我说离不开我。”
他嗓音越来越哑道:“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
“你那些犹豫,那些迟疑,我全部都装作不知道,就一直站在原地等你。”
那时在老旧小区说的分手不过是在等着沈秋泽想清楚后重新来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