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来传旨的是行人司的两个行人,迹有随行锦衣卫二千人。
两个行人都是上科进士,三十来岁,袁宗皋套了一圈话,也没问出点什么来。这两个都是外臣,对于宫里消息也不过是影影绰绰的传闻。
从他们嘴里能同出的,不过是京城年后异相频出,民间百姓多有恐慌。关于今上龙体的揣测,也五huā八门。
陆松那里,则负责招待两个锦衣卫小旗。
他虽现下在王府权重,可身上依旧带了锦衣卫世职,不过是总旗,刚好比小旗高一级,又不是尊卑相差太多。
仔细聊起来,有一个小旗的老爹早年还曾是陆松老爹的手下。
酒桌之上,关系一攀起来,说话就亲近许多。
只是一个区区锦衣卫小旗,又哪里能接触到机密事,所说的不过是众人皆知的朝臣动态、市井流言之类。
陆松从他的话中,得知一个消息,锦衣卫的顶头上司平虏伯朱彬改团练营为威武团练$()营,授命提督。
朱彬本名江彬,原为宣府边将,因得宠与今上,奉命率边城四镇军回京,留在京城,后提督东厂与锦衣卫事,是京中最有权势的人之一。
他被今上收为义子,赐姓“朱”。
换做其他朝代,即便不是真正得龙子龙孙,可是能为帝王“义子”身份肯定也高于文武大臣。
可是不管是大明宗室,还是文武大臣,没有几个人承认今上那些“义子”的身份。
正德皇帝虽一个儿子没生,可是却爱收义子,看到伶俐顺眼的,就收了做“义子”。在正德七年的时候,就已经有一百二十七个义子。
有点收集人才的意思,就跟收集的猫房里的猛兽似的。
或许是人多,不管是皇上,还是朝臣,对于这些赐姓的皇帝“义子”并未另眼相待,原本是小旗的还是小旗,原本是舍人的还是舍人。
除了会奉承的几个,得了今上的欢喜,格外器重,一路高升之外,大多数依旧还是老样子。
正德七年后,今上收“义子”的热火劲淡了不少,可几年下来也增加二十余人。
加到一起,今上“义子“人数超过一百五十人,要是个个都当回事,那京城的王公大臣就没法活了。
可是谁敢得罪朱彬?
朱彬的四镇边军大营就在通州,还兼着禁军神武营最高长官,又与今上的另一个义子共掌禁军勇敢营,手中又握着锦衣卫与东厂缇骑,如今又加上团营。
操练团营,就是朱彬的提议,从内shì从选能骑射的人,在大内一带操练。
朱彬提督团营,并不是只增加千余个太监做手下,而是将势力从宫外触到宫中。
不管朱彬有没有反心,他确实有子“只手遮天”的能力。
陆松只是听着,都觉得胆颤心惊。等酒过三巡,两个小校到底是武人,胆子大了,说话也少了顾忌,便说出一条京城官场流言,朱彬要造反。
陆松的心都提了起来,不管朱彬有没有反心,既然有这样的流言,那就是逼迫他不得不反。
今上重病,数月不朝的情况下,朱彬还能得到提督团营的旨意,这说明皇上身边有人呼应。
陆松一下气就想到王府这次的“恩旨”上。
皇上既重病卧chuáng,那这个“恩旨”到底是谁的意思?
吩咐人将两个醉酒小旗安置下去,陆松就急匆匆去了启运殿。
世子正与袁宗皋说话,见陆松面带急sè地望向二人,两人都望向陆松。
陆松也不罗嗦,直接说了从两个小旗那里得到的消息。
袁宗皋与世子都变了脸sè。
朱彬手握重兵,朱彬里通内官,这“恩旨”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皇太后、阁臣戒备朱彬造反,才命世子“预袭为王”?因为世子不承亲王爵,就不能名正言顺地“勤王”。
大明藩多开国至今数十位,现下朝廷真要逢难,真正能信任的,也就是宪宗皇帝诸子,孝宗皇帝诸子,今上的亲叔叔们。
这些亲王就藩不过二十多年,即便有子孙,也不过是初封郡王,地方势力不深,不像那些传承了几代的亲王府,背后势力繁杂。
若是京城不安定,那朝廷最坏的打算就是着急诸王北上“勤王”。
可是要是惊动楚、蜀、周、秦这样的大藩,那就是前门驱狼、后门进虎。
只有兴国这样的小藩,朝廷能放心使唤,不必担心尾大不掉。
世子呆呆地,过了半响才道:“京城局势既已危急至此?”
袁宗皋到底上了年岁,尤自镇定道:“殿下尚未行成童礼,王府中事本当请王妃做主,此事亦然。”
自古以来“勤王”的藩王有几个好的。若是呼应的兵力强些,会被朝廷忌惮:要是领的兵少了,不过是填炮灰。
江西王守仁立下平叛大功,得到的不是嘉奖,而是攻汗。若不是他人缘好,阁臣与内shì中都有人保,那不仅自己断送xìng命,整个家族说不定要都收到牵连。
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谁耐烦举藩国之力,争什么“勤王之功”。
世子只觉得心中憋闷,晓得袁宗皋的建议正适宜。
既然京中“恩旨”将他说成是仰仗母妃出面做主的“稚子”那他就当小孩子好了。
小孩子可不会看眼sè,只晓得按旨行事。没有明发天下的旨意,
不动就是:即便有明发天下的旨意,他“年纪小”难顾周全也是有的。
此是干系王府存亡的大事,三人不敢有丝毫懈怠,立时出了启运殿,去凤翔殿见王妃。
在禀城消息不明确前,王府这边,怕是还得请王妃出面。
因这道莫名其妙的恩旨,王妃正心烦,听说儿子带了袁宗皋与陆松同来,按捺下心中焦躁,吩咐请三人到正殿相见。
袁宗皋古稀高龄,陆松又是王爷生前近卫,又跟着世子同来,王妃倒是没有设屏风,直接出来与众人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