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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令3
谈珩的书房在府中西路,瑶姬带着丫鬟仆妇一路过去,敲开房门,果见他在窗下书案后等候瑶姬。那案几上放着大迭大迭的文书机要,瑶姬的视线一掠即过,并不停留分毫,施过礼后,便恭敬垂首,站在案前。
谈珩放下手中的笔:“你此去青州,事情办得如何了?”他是个样貌颇为俊美的中年男子,因是在家中,不过一身最普通的石青色曲裾,便如寻常家翁一般,显得斯文儒雅,只是说话间眼中精芒四射,威严天成。
原来青州刚被谈珩收服未久,境内还有几支乱党,瑶姬遂奉谈珩之命,赶赴青州平乱。那些乱党多数是普通百姓落草为寇,别说经过瑶姬精心训练的玄甲军,就是普通士兵也能轻易将其镇压,谈珩派特意瑶姬去,平乱只是顺带,最主要的还是为了威慑青州士族。
瑶姬明白他的意思,遂将到了青州的事一五一十上告。谈珩听罢,显然极是满意,右手捋着鬍鬚,连说三声“好”字,方道:“你一路也辛苦了,坐罢。”
直到此时,瑶姬方才在他下手坐下了,心中不由奇怪,以往说完正事,谈珩便会教她退下了。身为势力强大的一方刺史,谈珩每日要处理无数军政要务,可没有时间和女儿閒话家常。
她正觉得有些不对,便听谈珩道:“程氏前几日已经入城了,就住在安宁坊。”
这程氏乃是青州本地豪强,在青州根深蒂固的世家。谈珩收服青州后,便下令让青州最大的几个世家迁居至冀州城,此举自是为了削弱地方士族,好让谈珩能真正掌控青州,而不是如荆州刺史一般做世家们手中的傀儡。
可要离了自家老巢,青州的世家们怎会乐意,入了冀州城,可就要仰人鼻息了。此事已拉锯月余,眼下程氏入冀州,便代表青州士族已然低头,瑶姬遂笑道:“阿爹万千之喜。”
“诶,”谈珩摆了摆手,他确实很为此事高兴,面上露出笑来,“三娘也有一桩大喜事呢。”见瑶姬一愣,他道,“你也十七了,为家里辛苦这么多年,怎么没替自己想一想?你的终身大事,也是该考虑的时候了。”
闻听此言,瑶姬面上平静,心里却涌起了惊涛骇浪,虽然她早就想过谈珩会不会把她嫁出去,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怎么办,脑袋里飞速思索着对策,又听谈珩道:“你兄姐的婚姻大事,素来都是夫人操持,我是从不插手的,只是你一向是个乖巧的孩子,阿爹自然要为你多想想。”
这话说得虚伪至极,偏生谈珩眼中都是慈和,彷佛一个真正爱护子女的好父亲一样:“程家七郎与你年纪相当,从小读书习武,是个上进的好孩子,阿爹意属他,你意如何?”
竟不是冀州军中的将领,而是程氏子?
瑶姬早料到谈珩不会把她嫁给冀州一系外的人,毕竟她是个能打仗能领兵的女儿,若只是嫁给外人联姻,可就太浪费了。她本以为谈珩会把她嫁给冀州军中的将领,如此女儿即便出嫁后还是自家人,又能拉拢部下,真真一石二鸟,谁知却料错了。
谈珩见她不语,倒罕见地解释了一句:“你虽然久经沙场,到底是个女儿家,那些军中的大老粗不解风情,岂不是耽误了你?程七郎是世家子,学问不差,日后成婚,与你也有话说。”
此语倒是颇为恳切了,难得他肯为女儿考虑到这些,瑶姬想自己那两个庶姐恐怕是永远也不会有这种待遇的。当初她拼命习武,明知踏上战场后会面临什么,依旧义无反顾,不就是为了谈珩能因为她的能力稍有关爱之心?
只是这点关爱,到底敌不过谈珩对前途的筹谋。为女儿考虑是真,要用女儿来拉拢刚刚投奔,尚未交心的程氏更是真。瑶姬早知他是什么样的人,丝毫也不冷心,她知道自己不能直言反对,便做出一副羞涩的模样,讷讷不语。
谈珩不由地笑了起来:“到底还是小女儿家,罢了,你去罢,此番只是说与你听,且不必着急。”
如此施礼后退出,回到自己的院子后,瑶姬才垮下脸来。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只是她尚未站定,便听外头的小丫鬟通报导:“三娘,大公子院里的阿果姐姐来了。”
阿果是谈伯禹院子里的大丫鬟,此番是奉谈伯禹之命,给瑶姬送鲜果来的。
瑶姬命人叫她进来,见那果子水灵灵的,颇为可爱,随手拿起一个来问道:“这鲜果,都有哪些人得了?”
阿果盈盈一张笑脸:“回三娘,使君房里,夫人房里,还有二公子、三公子、四公子……”
“罢罢罢,”瑶姬制止她,“我不过一句话,你倒有一车轱辘。”
她心情不佳,神色便恹恹的,阿果知机,遂出言告辞,她房里的大丫鬟阿崔奉她之命把阿果送到门外,阿果压低声音问道:“我看三娘像是恹恹的,可是身子不爽利?”
阿崔与阿果素来交好,想到大公子虽对三娘不冷不热,到底是三娘的嫡亲哥哥,便道:“我也不清楚,只是私下揣测,恐怕是使君要给三娘说亲,三娘不乐意呢。”
瑶姬不知外间之事,屏退左右,去书
', '>')('房里取出一隻上锁的黄梨花木小匣。在这个父权大过天的年代,瑶姬身为未嫁女,根本不能违抗谈珩,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她也不能离开谈家一走了之。为今之计,要想不被轻易牺牲,只能再加重自己在谈珩心中的分量。
纤手在小匣上轻轻摩挲着,瑶姬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匣盖。
匣子里放着一份手札,普普通通,毫无异状。但瑶姬知道,这是一份轻易不能与人看的东西,上头包含着她历经多世,用自己的智慧和经验总结出来的“造反计划”。
是的,造反。
她知道,谈伯禹知道,谈珩的心腹们都知道,总有一天,这个男人会造反。他的目标绝不仅仅只有一州刺史,甚或一方豪强,他想要的,是天下。
天下,多么具有诱惑力的两个字,自从“五王之乱”开始,各地叛军四起,恐怕那些刺史们、士族们,心里都不安分了。既然他们的实力远比龙椅上的那个人要强,为什么,他们不能肖想一下那个位子?
这其中,有人明晃晃地打起了叛乱的大旗,而更多的人还是如谈珩一样,明面上依旧被朝廷节制,做着为皇帝平叛的“忠臣”,心里却在打着自己的小九九。
只因为“造反”不过二字,却重逾千钧。
一旦真的如“五王”那般和朝廷撕破脸,即便最后登上皇位,也永远无法在史书上抹去曾为乱臣贼子的那一笔。所以谈珩不断地招兵买马,扩大地盘,却始终顶着朝廷刺史的名头,甚至在不久之前,还接受皇帝册封,被封为清远侯。
一切的筹谋只能在暗中进行,没有人想,或者说敢于说出那两个字。
开口的如果是臣子,势必会被谈珩怀疑,如果是儿子,那岂不是在撺掇父亲做罪人?
但瑶姬不一样,她是谈珩的女儿。女人没有继承权,便不会被谈珩怀疑其动机。在此之前,她虽然战功卓着,但从未插手过政事——谈珩是个传统的男人,并不喜欢女人表现得太强势。
可瑶姬不能再藏拙了,她必须要表现出自己的能力来,而且是无可替代的能力。一个能说出谈珩最隐秘心思的女儿,一个还能为他出谋划策的女儿,想必谈珩即便是为了防止她背叛,也会在婚事上听取她的想法。
只是瑶姬还未选定行事的时机,前院传来消息,说是大公子被使君动了家法。
消息传到后院的时候,谈伯禹已经被小厮们抬回来了,卫夫人忙忙地带着一堆丫鬟婆子去看,见谈伯禹伏在床上,腰腹以下血迹斑斑,连曲裾的布料都浸透了。
“怎么,怎么会这般严重?”卫夫人大吃一惊,当即垂下泪来,“使君竟下得去手,我可怜的儿啊,”她拿着帕子呜呜哭泣,“即便大郎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也不能,不能如此……”
谈伯禹原垂着头,闻听此言,面上闪过一丝冷笑,他抬起头来,面色苍白,神色温和依旧:“夫人切莫悲伤,儿无事,是儿冒犯了父亲,夫人切不能为此怨怪父亲。”
卫夫人拿着帕子的手一顿,抹了抹眼角道:“大郎说哪里话,为娘只是心疼你,哪里会怪你父亲?”她嘆了口气,“你伤得这样重,好生歇着,这段时间可莫操劳了。”
她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不过白洒几滴眼泪,话里话外透出的意思都是大公子不懂事,触怒了使君。府中人说起来,却都讚卫夫人慈母心肠,对先夫人留下的孩子也一样疼爱。
瑶姬听说了,只是冷笑,罢了,她虽然瞧不上卫夫人的作派,到底二哥对她很好,便瞧二哥的面子,她对卫夫人也一向恭敬。
只是谈伯禹的性子,她素来是知道的,这位大哥行事滴水不漏,尤其对谈珩这个父亲,素来表现纯孝,怎么他竟会触怒了谈珩?要知道能让谈珩气得动家法,把谈伯禹打成这样,可一定不是小事。
这边厢她还想明白,谈珩却派人来寻她。瑶姬到了谈珩的书房,谈珩照旧坐在书案后,开门见山道:“上次阿爹与你说过的事,暂且就不提了。”
瑶姬原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一愣,才又是喜又是疑。
只听谈珩道:“那程家七郎虽说人才样貌都不错,还是轻浮了些,你,”他顿了顿,“你大哥说的是,到底阿何只留了你这一个女儿,你们兄妹俩小时候吃了许多苦……”他难得说这样的话,神情竟略带怔忪,最后温言道,“放心,阿爹定然给你挑个更好的如意郎君。”
先不论谈珩的许诺,瑶姬在回房的路上,满心里都是疑惑惊讶。她是个聪明人,稍稍一想便明白了,恐怕是谈伯禹不知从哪里知道谈珩要给她说亲,她不乐意,于是去寻了谈珩。不知他对谈珩说了什么——想来与已故的何夫人有关,谈珩大怒之下对他动了家法,但也不再打算把瑶姬嫁给程七郎。
这太不可思议了,谈伯禹十年如一日的对她冷淡,连谈珩都知道这兄妹俩不合。瑶姬心里并未怨怪过谈伯禹,但也没指望谈伯禹会为了她做到这种地步。
她是最清楚的,那个温文尔雅的大哥,因为身份尴尬,又身带残疾,在骁勇善战的二哥映衬下,显得光芒黯淡,甚至有
', '>')('些懦弱的大哥,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谈伯禹,大哥……她原本走着走着,忽然停了下来,有多久了,他们兄妹俩没有再说过贴心的一句话,明明他们曾是那样的亲密无间。
“三娘?”阿崔唤了一声。
只见她猛地调转方向,抬脚就走:“去大公子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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