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师父日安4
“小浔~”知云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在安浔面前站定,“听说你刚醒过来的时候,管师姐叫娘?”
知非追在她后面连声直喊:“师妹,师妹,别跑!”听了这话顿时脸上一黑,“哎呀我不是让你别当着小浔的面说吗,你这样他会不好意思的。”
坐在石头上的安浔无语问苍天:你自己不还是当着我的面在说……
瑶姬从山坡底下走上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叽叽喳喳的热闹景象,她新鲜出炉没多久的师弟师妹正互相拉着对方的胖脸揉搓,安浔坐在大圆石头上,一脸一言难尽的老成模样,他今年不过才十岁,还带着婴儿肥的圆嘟嘟小脸上露出这种神情,显得愈发可爱,让人忍不住就想去戳他的脸。
而瑶姬也这么做了,伸手戳了戳,嗯,软绵绵的有弹性,又戳了戳,戳到第六下,安浔满脸无奈地抬头:“瑶姐姐,你回来了。”——口气又乖巧又懂事。
“嗯,乖。”瑶姬满意地摸他的头,想到这小傢伙醒过来的时候管自己叫娘,也是哭笑不得,知非和知云一左一右扑上来扯她的衣摆。
“师姐,你都不摸我的头。”
“我也很乖啊师姐,师姐师姐,求摸头。”
瑶姬就跟扑小鸡一样,笑瞇瞇地在两个小傢伙脑袋上扑棱,知非和知云年幼活泼,不多一会儿就嘻嘻哈哈地追着到一边玩儿去了,安浔从石头上跳下来,乖乖地跟在瑶姬身后:“今天也要打坐吗?”
听了这话,瑶姬心里又是一软:“要的,”又语气和缓地问安浔,“小浔最近打坐的时候,是不是比以前痛的要少了?”、“晚上睡得还安稳吗?”……
两人一问一答,进了瑶姬修炼的静室。瑶姬看着安浔趺坐于蒲团之上,半刻之后神念彻底浸入定中,方才步出静室。
安浔体内的毒火相当厉害,哪怕他不再昏迷,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彻底拔除的。他苏醒之后闹了个大乌龙,瑶姬以为他年纪幼小,怕是吓破了胆子,没想到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赧然地向瑶姬致歉:“这位……前辈,小子无状,唐突了前辈。”
瑶姬自然不会跟一个小孩子计较,问了他的名姓,又问他还记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安浔的脸便黯了下来,低声说:“我犯了大错, ”抬起头来黑漆漆的眼睛望着瑶姬,“前辈不是飞云宗的人,那前辈……是来惩罚我的人吗?”
瑶姬早从玄景真君那里知道了他的身世,本就怜他坎坷,虽说他手中沾了不少飞云宗的人命,但他那时神智已失,杀戮并非本意,若要怪责他,道理上就有些说不过去,口中便淡淡道:“我与此事无涉,纵你做错了事,也不是我来惩罚你。你无需多想,这里是北辰派望星峰,太元派的南光真君将你送来此处,託我拔除你体内的毒火,你安心休养便是。”
安浔虽还有不少疑惑,见她如此说,便也乖巧地不再发问。他大概是生性就极懂事的,之后一言一行都按照瑶姬的要求来,从不曾违逆。瑶姬见他这般,心中暗讚之余,因见他被体内的毒火折磨,便指点了他一些修炼法门,辅以通明幽诀,加快拔除毒火的速度。
如此忽忽过了两月,安浔和望星峰上一众人等愈发熟悉,更是和知非知云成了伙伴。只是那两个比他还要大一岁的小傢伙却比他跳脱十分,因为是玄景真君的小徒儿,辈分奇高,在望星峰上招猫逗狗,人人见了都要发怵。
瑶姬拿小师弟小师妹没办法,天天拎着两个小傢伙的衣领收拾烂摊子,只能让他们看看身边的榜样:“看看小浔,比你们乖多了,你们俩就不能学学他?”
“小浔比我们小呢。”
“小孩子就应该跟着大人,待在家里,对吧,师兄~”
“对呀,师妹~”
瑶姬恨得一人给了一个爆栗,安浔倒不生气,站在瑶姬身边笑得腼腆。瑶姬教训完了不省心的师弟师妹,爱操心的毛病发作,想到安浔确实有点内向,便循循善诱:“小浔也和他们一起去玩儿啊,别听他们俩胡说,小孩子就是要多跑跑多跳跳才好。”
安浔摇摇头:“我喜欢待在家里……跟着瑶姐姐。”后半句话声音虽小,瑶姬还是听见了。
她本来就是个心软的人,对上这样一个乖巧的孩子,如何不多怜他几分,自此瑶姬就多了一条小尾巴,安浔果然如他说的那样,进进出出的都跟着瑶姬。难得的是他从不让瑶姬有被打搅的感觉,瑶姬欲打坐,他就捧了蒲团来,瑶姬想歇息,他主动把香炉拨燃,甚至来了客人他还能帮着端茶递水,做的竟不比侍奉瑶姬的几个童子差。
这让瑶姬感慨之余,更是心生怜惜——需知一个这样幼小的孩童能如此会察言观色,那他过去的生活自然不是无忧无虑的。
玄景真君和南光真君带着安浔离开时,曾问过飞云宗这孩子的来历。飞云宗说他父母都是门中弟子,只是父亲失踪母亲早亡,留下安浔四岁的时候做了孤儿。过了两年,洞阳元师说他走丢了,门中人也不在意,直到洞阳元师身死,才知道他被洞阳元师关在禁室里关了四年。
', '>')('他被关在禁室里的时候,唯一能接触到的就是洞阳元师,这般会察言观色,想必之前在飞云宗的日子也没有多好。看看比他还大一岁的知非知云,就知道心志和年龄并不总是匹配的。
瑶姬一向是个聪明人,如何看不出来安浔存了讨好她的??意思,她心里实是不希望这孩子这样辛苦的,只是想到他迟早要去太元派,若让他在此有了安全感,怕他日后更加伤心,不如就此维持现状。
为加快拔除毒火的速度,安浔每天都要修炼三个时辰,待他从定中退出时已是夜晚。他夜间就安置在静室旁的厢房里,一墙之隔,方便瑶姬看顾。
洗漱之后,安浔便去睡了,瑶姬阖目修炼——到了她这样的修为境界,除非自己想,身体根本就不需睡眠。到了夜半时,瑶姬耳中忽然听到一阵断断续续的啜泣,她自然立刻就察觉到了是从厢房里传过来的。
走过去一看,安浔蜷缩在被子里,因他人小,松花色的被面隆起小小的一团,显得他愈发单弱。他不知做了什么梦,竟是满面泪痕,小手紧握成拳,用的力气太大,指甲都陷进了皮肉里。
瑶姬暗自嘆息一声,想将他的手掰开,没想到却被他抓住了手指,死死攥着不肯放。那幽微的啜泣声里,小男孩的声音竟有着透彻入骨的哀恸:“不要,不要走……娘……”
瑶姬站在原地,原本想把手抽出来,片刻之后坐了下来,就斜斜挨着床沿,抚着安浔的背慢慢哄他睡。
这一夜似乎很长,又好像很短,安浔的呢喃声多数含含糊糊,有时候是在说“娘不要我了”,有时候又哭着求人不要带走小白。直到天际渐白,他终于睡得安稳,瑶姬才抽出自己被攥了一夜的手,给他掖好被脚,关门离开。
知非和知云刚开始修炼没多久,还未辟谷,安浔虽然已经结丹了,但他的身体常年遭受折磨,不甚康健。瑶姬便让三个小傢伙一日三餐,每天看顾他们吃饭。
早餐桌上,两个熊孩子照旧打打闹闹,安浔安静地坐在一旁扒饭,瑶姬端着茶盏,透过袅袅的的热气,看着他无声无息,坐在小厅正中,却好像蜷在角落里。
她忽然问:“小白是谁?”
安浔一惊,抬起头来,两隻眼睛红红的,咬了咬下唇,低声说:“是我养过的一隻猫。”
瑶姬没有去问那隻猫后来如何了,微一点头,起身去内室给玄景真君写信。
当天下午,接到飞书的玄景真君就风驰电掣地回了山,一踏上望星峰就扬声大喊:“徒儿!徒儿!”一路喊到内室,瑶姬正在看书,被他抓住肩膀直摇晃,“你在飞书上写的,是真的?”
瑶姬对上老头儿瞪得溜圆的眼睛,又好笑又好气:“您就为这个,不远万里赶回来?”
“这可是大事!”老头儿斩钉截铁,“你不要怕,我这就给南光老鬼写信,不怕他不答应,不过,你是真想好了?”
瑶姬点点头,神色郑重:“我已想好了,那孩子——他叫安浔,我不想送他去太元派,师父您新收了师弟师妹,分身乏术,我便……收他为徒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