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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在下雪。
奇奇在车边等了很久很久,又因为一直等不到,于是叼起旁边的飞盘玩具,跑进花园里去玩了。
动物的世界很简单,奇奇也不懂人类的生死离别。
哪怕许承宴已经离开快一年了,奇奇也还是会每次都要来车子边找许承宴。
尽管女佣和管家已经和奇奇解释过很多次,可奇奇还是没办法理解。
它就只知道许承宴这次没来,那下次肯定会回来的。
总有一天会等到的。
奇奇依旧没心没肺,在院子里到处打滚乱玩,就算没等到许承宴,也不会觉得难过。
而别墅里,贺炀站在窗边,看着院子里的那隻大狗。
贺炀习惯性的从口袋里拿出烟,点燃。
烟蒂落在脚边,贺炀也没有在意,就只是望着车子方向。
可能他是被奇奇影响到了一点,也和奇奇一样,总是会不知不觉的看着车子。
总感觉下一秒,车门会从里面推开。
贺炀盯着车门方向,恍惚间,好像真的看到车门被打开——
青年笑着走下车,抬头望过来,朝他露出笑容。
可是当贺炀再仔细望去时,车子还是和原来一样,里面空荡荡的。
一切都只不过是他的幻觉而已。
贺炀垂下眼眸,将眼里的情绪都藏起来。
只不过地上的烟头和烟蒂越来越多,满地都是。
屋子里冷冷清清,还很安静。
贺炀一个人在窗边抽烟,直到管家的到来打破了平静。
管家在屋外敲门,出声道:"贺少,v牌将这个月的新款送来了。"
v牌是阮家旗下的男装品牌,以前一直是贺夫人打理,而贺夫人去世后,v牌也被阮家重新接管。
阮家和贺家的事业互不干涉,不过阮家还是会每次将v牌出的限定新款送一份到贺家来。
管家问:"还是放到房间里吗?"
贺炀回头看了一眼,应道:"嗯。"
于是管家安排女佣将这个月的新款男装拿过来,放进卧室的衣帽间里。
从衬衫到大衣,还有围巾什么的……阮家全都送了一份过来。
而这些送过来的新品还是和原来一样,都是许承宴的尺码。
管家收拾好新品,又看到男人还在窗边站着,于是走了过去。
管家:"贺少。"
贺炀望过来,问道:"今天是愚人节吗?"
管家熟练回道:"还有三个月到愚人节。"
贺炀脸上很平静,继续望着外面的雪景。
窗外,院子里厚厚的雪层一天天融化,温度也慢慢回暖,花园里光秃秃的枝条上也慢慢长出绿色。
每一天,贺炀都会站在窗边,手里握着一块木牌,一个人待很久。
木牌上的字迹已经褪成了灰色,木牌上的绳子吊坠也有些旧了,颜色没有原来那样鲜艳。
可贺炀也还是留着这块木牌,一直不离身,看着窗外景色一天天变化。
直到春季的某天早上,管家过来了。
"贺少。"管家出声提醒,"愚人节到了。"
许先生的忌日到了。
管家望着男人的背影,问道:"贺少要去看看他吗?"
管家没有提许承宴的名字,就只是称呼为"他"。
过了好一会,贺炀才应道:"嗯。"
"好。"管家立刻去安排。
等到贺炀来到墓园外面时,刚好是早上十点半。
不过当车子停下来后,贺炀却没有动作,依旧是继续坐在车上。
外面还在下雨,贺炀听着雨声,情绪突然有些焦躁起来,微微皱眉。
似乎每年的四月初,都会下雨。
墓园里依旧冷清,就只有零碎的两三个人在。
贺炀还待在车子里,从上午坐到了下午,手里习惯性的摸着那块木牌,一遍又一遍。
【愿先生岁岁平安】
贺炀看着木牌上的字迹,稍稍有些出神。
可能是这个祈福真的起到了作用,这一年里,他没有生过病。
就只是偶尔的时候会失眠,也似乎有些幻听。
总是能听到手机震动的声音,还有许承宴喊"先生"的声音。
贺炀将木牌放回口袋里,抬起头时,突然在墓园外面看到了江临。
江临一个人撑着伞,怀里抱着一束花,从旁边走过时。
江临望过来,一眼就认出旁边这个是贺炀的车。
不过江临也不打算过来叙旧,就只是冷漠的收回视线,一个人进到墓园。
江临来到墓碑前,缓缓俯身,将花束放到旁边。
江临看着上面的黑白遗照,有很多话想说,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就只是撑着伞转身离开。
从墓园离开后,江临来到了心理诊所。
', '>')('医生坐在江临对面,笑着问道:"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江临语气很轻松。
医生闲聊道:"上个月看你发动态,是又出去旅游了?"
江临应了一声,回道:"上个月去了一趟芬兰,看到了极光。"
他去了芬兰的卡克斯劳坦恩,躺在冰屋里,在星空上看到了一场盛宴。
他还去了瑞典,去了挪威……
自从去年夏天毕业后,他去了很多地方。
"我还收集了好多邮票。"江临慢慢说着,"买了好多好多,行李箱都塞不下了。"
"自己一个人去的吗?"医生问。
"嗯,在路上认识了很多朋友。"想起路上发生的趣事,江临忍不住笑了起来,"碰到一个老乡,他和我一样也吃不惯国外的菜,每次都要亲自去厨房做饭,还会留一份给我。"
"还碰到了一个钢琴老师,说是为了创作找灵感,大晚上的非要跑外面吹冷风。"
江临刚开始是笑着的,可说着说着,江临突然沉默下来。
医生注意到江临的情绪,低声喊了一声:"江先生?"
江临突然开口:"我刚刚去墓园看了他。"
"我好想他。"江临低着头。
医生:"他在另一个世界会过得很好。"
"我知道。"江临点头,"他会过得很好……"
嫂嫂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
他也相信,嫂嫂会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过得很好。
虽然他现在还是会难过,还是会伤心。
不过他习惯了这些负面情绪,没关系的。
嫂嫂离开一年了,他都习惯了,现在也已经可以很平静的和别人讲起这件事——
至少不会像以前那样,一回忆起那件事就会崩溃大哭。
江临抬头,缓缓道:"前几个月的时候,我去了安市。"
他去了镇上,见到了司机家人。
司机妻子开着一家小小的水果店,司机女儿也已经上了高中。
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家人,就找了个理由,向水果店订了一大批货,几乎把水果店搬空。
他还记得当时订货的时候,司机妻子脸上一直笑着,司机女儿也偷偷过来,送了他一个古镇的纪念品。
他还在店里的收银台上看到了司机一家人的合照,一家三口笑得很开心。
"那家人真的很好……"
可是这个家庭,永远的失去了一个人。
而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要是那天早上他开口挽留了,那后面这些事情就不会发生。
江临闭上眼,缓和了一会,深深呼出一口气,这才继续道:"有时候,我还是会梦到那场车祸。"
梦到嫂嫂死在他面前,鲜血流了一地。
而他就只能将嫂嫂的尸体从麵包车里带出来,抱着这具冷冰冰的尸体,无能为力。
"我好想再抱一次……"江临低声呢喃。
他还记得当时工作人员告诉他,那场车祸发生的时候,车里的人其实还没有当场死亡。
死者是因为被困在车里,一直硬生生拖到了油罐车爆炸才死。
江临忍不住想着,嫂嫂离开的时候,会很疼吧?
这样慢慢在疼痛中死去,肯定很疼的……
江临红着眼,不过还是控制着情绪,并没有失态。
要是嫂嫂还活着的话,他想再拥抱一次。
就只是,想要一个温暖的拥抱而已。
江临离开心理诊所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医生收拾着桌子,脱下白大褂,准备下班回家。
只是当医生关好门,一转身,却看到贺炀过来了。
医生有些无奈道:"贺先生,我要下班了。"
贺炀:"加班。"
医生隻好道:"那我的谘询费要加倍。"
医生重新打开门,让贺炀进来。
贺炀来到心理谘询室,坐在椅子上。
医生换上白大褂,走了过来。
贺炀望着对面的人,难得主动开口道:"今天是愚人节。"
医生点了点头,认真问道:"贺先生有什么想要说的话吗?"
"没有。"贺炀淡淡道。
医生有些无奈,隻好道:"贺先生,您每次过来的时候都要问我是不是愚人节。"
医生:"现在终于到了愚人节,您还是不肯说吗?"
可贺炀还是没反应。
"贺先生,要是您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医生叹气一声,"谘询费按小时结算,贺先生别忘了。"
说完,医生便低头开始整理心理谘询记录。
而贺炀就在桌子对面,手里握着木牌摩挲着。
房间里沉默下来,很安静。
医生也已经习惯了两人这样的相处模式,毕竟贺炀每次
', '>')('过来都是这样,很少开口,就只是一直坐这里不动。
医生继续整理记录,突然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咔嚓声。
医生忍不住抬头望去,就看到贺炀手里多了一个小小的黑色首饰盒,盖子已经打开。
盒子很精致,医生看不到里面装了什么,估计里面东西应该不是很大,可能是耳环或者胸针袖扣之类的配饰。
而贺炀也伸出手,将盒子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是一对钻戒。
贺炀看着这对钻戒,握在手心里。
"贺先生。"医生忍不住出声问道,"这是要送人的吗?"
贺炀应了一声。
医生:"是送给谁?"
贺炀缓缓道:"一个朋友。"
医生问:"是要送给他的吗?"
医生并没有说清楚"他"是谁,不过贺炀却是能听懂。
"嗯。"贺炀靠在椅背上,握住其中一枚尺寸稍小一点的钻戒。
"贺先生,就只是朋友吗?"医生似笑非笑,"朋友之间可不会送钻戒。"
贺炀还是没回应,依旧是低头看着钻戒。
医生慢悠悠道:"江临和他也是朋友关系,江临就没送钻戒。"
贺炀:"不是朋友。"
医生挑眉,问道:"那就是男朋友?"
贺炀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才回到:"不是。"
他们不是朋友,也不是恋人。
自始至终,他们就没确定过关系。
医生试探着问道:"那他是?"
房间里陷入沉默,无人回应。
医生有些头疼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叹息道:"贺先生,我说过了,请您不要压抑情绪。"
那个人去世已经一年了。
江临那边的情况倒是好了很多,而且江临也已经慢慢从痛苦中走出来,开始了新的生活。
可眼前这个男人的情况却很糟糕,一切都还是和最开始一样——
永远话少,脸上还那么冷漠,完全看不出情绪。
不管他怎么引导,贺炀也总是不肯松口,就只有偶尔才会回应一句。
医生看到贺炀一直不开口,于是故意刺激道:"贺先生,他已经死了。"
"现在送戒指已经迟了,死人没办法戴戒指。"医生十分残忍的撕开伤口。
贺炀握着钻戒,缓缓道:"他没死。"
许承宴没死。
每个夜晚,他都能听到许承宴的声音。
不管是公寓还是老宅,又或者是在公司……
甚至是他的车子里,也全是许承宴留下的痕迹,买了一堆东西留在他车上。
就好像,许承宴没离开一样。
"他没死。"贺炀又重复了一遍。
"贺先生,他已经去世一年了。"医生的语气有些冷冰冰的,"人死不能复生。"
"这个戒指已经迟了一年,就算您现在将戒指买回来也没用。"医生看着那枚钻戒,皱眉道:"如果要送人的话,您应该早点送出去。"
贺炀就好像没听到一样,低头注视着手里的钻戒,指腹贴在戒指内圈摩挲着。
过了许久,贺炀才抬起头,终于开口道:"是很重要的人。"
是很重要的人。
也是,喜欢的人。
可是太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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