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法,你去将那位曲施主带来。”玄明大师对身后的一个僧人道。
妙法领命前往,苦荷院内安静下来,萧满看了眼晏无书,垂下眼眸,等待妙法将曲寒星带回。
萧满信得过曲寒星。
这明显是一出陷害,一则计谋,却如先前一人所言,为何要对曲寒星这个妖族下手?
人界妖界敌对,曲寒星已经身份暴露,修行界中许多人都排斥他,再这般打压,能有什么结果?
逐出门派?囚禁关押?更甚者,斩杀示众?
曲寒星死了有什么好处?挑起妖界对人界的愤怒,再开战火?
人间两国已在战中,若人界妖界再开战,谁能得到好处?
——是希望将所有无能之人,走不上修行道路的人都舍弃的红焰帝幢王佛。
想到这一点,萧满神色一凛,抬目看向斜对面的倚天派之人。若真如此,倚天派在这之间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或许是萧满的目光太冷,倚天派几人不由掀眸回视。晏无书啪的一声将手中折扇丢上桌,似笑非笑看过去,吓得这几人瞪视敛目垂眸。
长桌上灯烛几番忽闪跳动,灯花化作点点泪痕,时间不紧不慢流逝,过了半晌,妙法仍未回来。
曲寒星就在那街上卖土豆,且生意红火,想来不难寻,为何会如此久?
难道出事了……萧满的心沉下去。
像是印证他的预感,不久后,一个僧人飞奔跑进苦荷院,喘着粗气推门而入。
是妙法,衣衫狼狈,左袖被撕扯下一截,手上有一道极深的抓痕。血不住往下淌,他气息不匀道:“大师,住持,那个人……那个虎妖,了!我无能,没办法将他带上山来!”
“他现在在何处?”倚天派问。
别北楼快步上前,查看妙法伤势,妙法道一句谢后,回答说道:“往西去了。”
跟着补充:“和他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孤山弟子。”
有人指着萧满晏无书几人骂道:“好你们孤山!”
“不,那个孤山弟子一直在阻止虎妖,多亏了他,街上才没闹出人命。”妙法忙摇头,“那虎妖跟疯了似的,那个孤山弟子试图压制住他,却没成功,他让回来通知诸位,自己想办法,把虎妖引到外面去了。”
玄明大师问:“可认得那位孤山弟子是谁?”
妙法说:“先前在日月广场见过一面,我听他的同门唤他小莫。”
晏无书甩袖起身,走向门外。
不知是起头喊了一句:“陵光君,他是你的徒弟,这件事,你该避嫌。”
一时之间,苦荷院内都是这样的声音。
“若我徒弟真做了伤天害理的事,难道不该由我清理门户?”晏无书头也不回说道。
倚天派之人不满他态度嚣张,咬了咬牙,道:“请陵光君记住自己的话!”
萧满不看这些人,跟在晏无书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屋室,但屋中谈话之声不断传到外面来。
“你们孤山的人,当然该你们处置,但留影珠上的内容,必须查清楚,给在场诸人一个交代。”
“那虎妖还不能证明他是无世净宗的卧底?定是有人向他通风报信,他着急化出原身逃走,却不巧遇到了同门,尔后枯澹寺里的僧人又到了,才造成如此局面!”
“畏罪潜逃罢了。找到此人后,必须交出来!”
话语不休,晏无书三步两步将之甩远,欲往山下行。萧满拉住他手臂,低声道:“有诈,你不能去。”
晏无书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偏首看定他:“我不能让你一个人。”
如此短的时间内,局势又有新变化。曲寒星当街化出原身伤人,晏无书身为其师,必然该下去阻止,不难让人猜想,这是否是调虎离山之计。
可他们若不去,曲寒星下场又会如何?
“但又不能‘不去’。”萧满将其中两个字音咬得颇重,继而问:“能寻到曲寒星他们在哪吗?”
晏无书垂下眼,几息过后哼笑一声,灵力聚在指尖,凝成一点幽光,于须臾之内落成一个追踪阵法。
“这小子,剑学得不如何,逃跑的功夫倒是一流,得费一点时间。”晏无书道。
山间月下,溪涧盛满光华,风在青石道上旋转,将衣袍吹得鼓起。晏无书花了约三四分,寻得曲寒星的下落。
有所行动之前,大昭寺住持现身对面,双手合十,冲两人执礼:“陵光君,殿下。”
“住持。”萧满和晏无书向他回礼。
“此事由贫僧去吧。”大昭寺住持道,接着一声“阿弥陀佛”,摇头感慨:“贫僧在山下漫步时,有缘吃过这位曲小友炸的土豆,味道甚好。他是心灵手巧之人,怀着善意,眼神真挚,怎会行恶事?”
萧满曾在大昭寺养了许多年的病,非常清楚这位住持的为人,前段时间,也就无世净宗之事询问过他。
他清楚局势,也忧心局势,能在这时站出来帮萧满和晏无书,再好不过。萧满看了眼晏无书,冲一旁的夫渚道:“阿秃,你随住持同往。”
旋即看向朝自己飞来的山雀,对它说:“你也去。”
晏无书道出曲寒星所在位置,大昭寺住持携了夫渚与山雀离去,继而轻甩衣袖,将萧满带离此间,捏诀隐去二人的身形与气息。
云雾笼上夜幕中半圆的月,风吹来夹杂着暑日热气,晏无书回看一眼枯澹山,再瞥一眼山下小城,道:“要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