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晏无书故意拖长语调,等萧满掀起眸子看他,才笑眯眯说完:“会啊。”
萧满:“……”
萧满冷冷道:“你却不阻止我杀你。”
“我知道你下不了手。”晏无书垂眸,倏尔之后撩起,轻声说道,“你下不了手,心中有我。”
萧满不由停下脚步,漆黑的眼眸映着星芒月光,显得无比透亮:“你就这般顺应天道?”
“自然要看天道做的是什么事情。”晏无书笑道。
听他这样说,萧满将头一扭,继续前行。
却见前方路上,不知何时,多出一个人来。
这是个精瘦的老头,穿着不过寻常布衣,坐在拦路的青石上,手里提着一口刀,正仰头喝酒。
酒液洒出来一些,味道飘散风中,很烈。
他的气息不加收敛,境界高深,当在太玄之上,太清圣境之中。
如今的悬天大陆,太清圣境之人屈指可数,可不是能够随意在路边碰见的。这人虽然看也不看他们,但萧满直觉来者不善。
晏无书脸色一变,将萧满拉到身后,反手抓出剑来。
“南海刀圣。”晏无书低声喊出他的名号。
对方喝空酒壶,扔向后方,摔碎之时,撩起眼皮,盯着晏无书道:“孤山陵光君。”
晏无书挽出一个剑花,刀圣从青石上起身,笑容里有几分唏嘘:“十年前,老夫接到密报,说北国派你来杀老夫。”
“南国的情报网不错。”晏无书眉梢轻挑。
刀圣手里的刀无鞘,任谁都能看得出刀锋之锐利。他手腕一转,刀身偏折月芒,凌厉刺眼:
“那时起,老夫就觉得你不普通,你不过太玄上境,何以被派来杀老夫?便查了你的一些事情,知道了你那不为人知的过往。你刺客出身,精通暗杀,学会了孤山所有剑法,甚至世间绝大多数剑法,很强。”
晏无书毫不谦虚:“多谢夸奖。”
孰料刀圣听他这般应答,流露出些许不满神情来:“这十年来,老夫一直在磨刀,盼着能和你杀上一场。如今刀阵大成,却一直等不来你,就干脆找来了。”
边说,刀圣边立起刀,待话音落地,身形一掠,刀光疾闪而出,竟是指向萧满!
晏无书不曾料到他有此举,沉下脸色,错步旋身,猛地划下一剑。
当!
刀剑相撞,发出刺耳的响。
晏无书凛着一双目,长剑架着刀圣手里的刀,盯紧他近在咫尺的眼睛,冷冷道:“你好歹是个太清境,且要杀你的是我,与他无关,作何他下手?”
“我杀了你,或者在我杀你的途中,他必然向你们孤山报信。”刀圣说得淡然,“若你们孤山出动孤山剑阵,我恐怕无力应对。”
“还真是有理有据。”晏无书道。话毕向后疾退,带上萧满,打算自此间离开。
刀圣是太清圣境的修行者,公认的当世第一。
若是数日前,不曾在巨灵山秘境里走过一遭的晏无书,当与刀圣有一战之力,但眼下他消耗的灵力尚未完全恢复,实在不易和这种人对战。
但想在太清圣人眼皮子底下逃走,岂是容易之事?但见刀圣足尖一点,掠至虚空,长刀一立,一人化出数影,每个影子皆往下落刀,于刹那之间结出刀阵,将晏无书与萧满围困!
夜深深,风沉沉,层林之中影缭乱。晏无书和萧满同时出剑,但此阵诡异,连出数剑,非但寻不到破绽,更是被逼得步步后退。
两人被困刀阵中,各自持剑,背抵着背。
“好厉害的刀阵。”晏无书“啧”了一声,忍不住赞叹。
萧满则蹙起眉:“这十年,你一直没南下杀他?”
“前两年,我在雪意峰上养信我人留下的伤。”晏无书似有些后悔般叹了声气,“后来,我寻思着,我只是答应皇帝要帮他杀刀圣,又没说何时去杀,你也知晓,我与他一向不和,索性借着养伤,一直在孤山没出去。”
萧满:“……”
刀圣听见两人的话,呵笑一声:“若你前些年来南海找我,或许有机会杀我。可如今,我刀阵已成,你是杀不了了。”
“口气不小。”晏无书也笑起来,“天下武功,皆有其破绽,而功法与功法之间,必有相克相成者的两种,你如何肯定我破不了你的阵?”
“你很厉害,话也说得很对。”刀圣道,“但天下武功很多,能破我的那一种,你一定不会。”
晏无书步伐一错,将萧满让到相对安全的位置上,以一人之力抵挡刀圣的攻势,同时饶有兴趣地“哦”了一声:“既然刀圣如此肯定,可否说来听听?”
他故意与刀圣多说话,借以拖延时间,供自己寻出破绽,或者萧满寻出破绽。
而刀圣清楚这一点,却同晏无书多说一些,他看这两人,全然一副看死人的眼神。刀圣大大方方道:“是你孤山的剑法——但你不会。”他言语之间,非常有信心。
“原来孤山还有我不会的剑法?”晏无书故作惊讶状。
刀圣笑道,“剑法名叫君不见。”
“还真未听说过——不知这是我孤山哪一峰的剑法?”晏无书唇角噙着一莫若有似无的笑,长发在虚空中起落,而玄衣折转,长剑自上而下,狠狠落下。
轰——
晏无书使出十成十的力道,企图将刀阵斩断,剑气如洪涌出,冲得整座山都在晃。天上地下走石飞沙,层林间鸟兽惊走,但阵法巍然不动,兀自流转。
“哪一峰不重要。”刀圣亦身在刀阵中,将手里的刀一横,斜里往外一递,直斩晏无书胸膛,“重要的是,只有踏上无情道的人,能够练成这套剑法。但你们孤山,似乎已有数百年,没人修过无情道了——更何况是你,在跌跌撞撞在红尘中行走的陵光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