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寒星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上回他们下山历练,收到家中寄来的十数张女子画像,说要为他说亲,这一次该不会……
他小心谨慎地把东西拆开,里面的数十张画像立刻弹出来,雪片似的飘飞旋落。
“果然!”曲寒星痛心疾首大叫。
“果然什么?”宋词不明所以,抬手帮曲寒星将这些纸都拢到一处,再一看,惊了:“为何全是女子画像!”
莫钧天憋住笑:“他家想给他说亲。”
宋词赶紧将这一沓画像塞到曲寒星怀里:“都是修行之人了,你家竟然还保留着这样的……人间风俗。”
“他们可能觉得这样才算活出了人样!”曲寒星皱着眉狠狠说道,飞快将这些画像翻了一遍。
宋词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凑过去与他同看:“不过这些姑娘都长得挺好看啊。”
曲寒星轻轻一哼,忽而想起什么,眯了下眼,上半身微微前倾,凑近萧满,道:“满哥,我记得上一回,你看上一个柳叶眉瓜子脸。来来来,让我看看这一回,你的选择会不会和上次相同。”
说着就要把手中的画像递过去,却被宋词劈手夺走:“你这不是污了小师叔祖的眼睛!这等女子,怎配得上?”
“你方才还说挺好看。”曲寒星瞪大眼看向他。
宋词学着他方才的模样轻哼:“那是按照我的标准,若是小师叔祖,当以人间绝色相配!”
“什么?”曲寒星掏了掏耳朵。
“人间绝色!”宋词掷地有声重复,“我说得不对吗?”
曲寒星脑海中浮现出一幅他家师父鬓边簪花、颊上涂脂的模样,后背抖了一下。
萧满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对曲寒星道:“别给我看。”
“满哥你变了满哥,你从前不是这样待我的。”曲寒星看向他,一脸受伤。
宋词把他的注意力拉过去:“曲师弟,你真有想过和谁合籍结侣吗?”
“我成日里练剑都忙不过来,哪还有心思想这个。”曲寒星无奈摊手,“再说,我平时也就在孤山活动,认识的人不多,而咱们孤山上那些师姐师妹,哪一个不是脾气火爆的主?若有一句不合,能直接拿剑劈过来!还是不了,还是不了。”
接着脑袋一转,看向魏出云,把话题抛出去:“说起来,魏哥,像你们这种家大业大的,是不是都得寻个地位家世相当的联姻啊?”
“以联姻的方式壮大家族,通常利大于弊,但我不会那般。”魏出云暗中瞥了一眼萧满,“我要同我心仪之人在一起。”
萧满偏头看着窗外,曲寒星在他说话的途中喝了一口水,不曾注意到这样的细节,听他说完,佩服地拱起手:“那我就祝你早日找到心仪之人。”
菜一道接一道上桌,周遭的客人有往有来,其间有寻常人亦有修行者。
这里有一处供客人自行拿取酱料台,曲寒星取了五小碟辣酱,端着托盘回来的途中,竟被拦住去路。
他往左,对面的人便往左;他往右;对面的人还是往右。
曲寒星眯起眼,打量他一番,认出这人是哪个门派的,不由讽刺笑道:“我说,你们倚天派就这么喜欢做挡路狗吗?”
“不是挡路狗,是打狗的人。”对面的倚天派弟子道,可刚说完,就被隔空提溜起来、甩到一边。
他转头一看,见是萧满站在不远处。他认出萧满,冷笑了声,放出狠话:“你就是那个萧满?呵,这一回,倚天派不会再输给你们孤山!”
孤山人都知晓倚天派,便如行云峰的人可以不了解别的峰,但不能不清楚雪意峰一般。两个门派是老对头了,都走剑道,无论什么地方、哪个方面,皆能争起来。
孤山弟子走在路上被倚天派的人挑衅,或者反之,皆乃平常,曲寒星翻了个白眼,绕开他走向萧满。
“走走走满哥,我们继续吃,别被影响了心情。”曲寒星抬手拱了萧满两下。
各色菜肴摆满方桌,萧满并未如何进食,象征性将每道菜都尝了一口,便放下筷子。
曲寒星以为他被那个倚天派的扰了兴致,狠狠骂了几句。
吃完饭,宋词忙着回去练剑,准备明日的比试。曲寒星拉着莫钧天去城南看杂耍,校门没有同去。
魏出云与他一道走在街上。
游人如织,两旁灯火亦如织,萧满一半侧脸被照亮,一半隐没在幽弥的夜色中,眼眸清黑,眼底漾开的光清亮。魏出云偏首看他,低声问:你如何看待雪意峰峰主?”
这话让萧满脚步微顿,稍加迟疑,才回答:“尚可。”
“那我师父——行云峰峰主呢?”魏出云将这个答案在心中默念一遍,又问。
萧满道:“不错。”
魏出云不着痕迹挑了下眉,“此二者差异何在?”
“无处不在。”萧满道。
此般回答,若是由别人来说,当真是敷衍至极,可萧满神色淡淡,眸色深深,纵使表现得不在意,却也让人无法反驳或指责。
魏出云垂下眸,略有几分感慨:“比起从前,你话少了许多。”
萧满看向他处,回答说:“。”
两人在城中又走了一阵,回去白鹭洲中。魏出云有族中事务要处理,与萧满辞别。
萧满回去自己的屋室,推开门,见得内里未上灯,晏无书坐在正中,幽幽流光自指尖浮出,在他身前身后,织成一道阵法。
他唇角噙了丝懒散的笑,被幽光一照,俊美之中,更有几分邪气。
萧满恍若未见,弹指点燃屋中灯盏,走去窗前,拂衣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