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里还有点儿委屈。
不过这话过了,不再说话,室内归于安静,萧满坐在木架前没走,看了一卷又一卷书。
此行广陵,需花上两日两夜。到了夜间,弟子们各自在休息室中寻到位置,垂目打坐调息。
萧满与晏无书自白日离去后,便没再回过先前那间丙号休息室,魏出云察觉出什么,推门而出。
曲寒星余光瞥见他的身影,想起那日在雪意峰道殿里的发现,心中大呼一声,跟上去。
“魏哥,你是要去找满哥吗?”曲寒星藏起情绪,似做平常模样。
“他出去甚久,有些担心。”魏出云看向他,“你方才出去,可看见了他?”
我方才虽然没看见,但我能推测出他肯定和我师父在一起啊!曲寒星在心中暗道,嘴上却说:“看见了,他说他想在人少清静的地方看书打坐,说完把我赶走了。”
边说还边点头,装得分外肯定。
魏出云:“在什么位置?”
“顶上。”曲寒星抬手向上指了指,云舟舱顶刻着诸多符文,以此保证结界与防护阵法的稳定,是普通弟子的禁区。
“满哥现在的身份,连我师父见了,都要称一声‘小师叔’。小师叔想上去吹吹风,他师父自然无可奈何。但我就不同,哎,还没开始往上爬呢,就被踹远了。”
他说得情真意切。
闻言,魏出云往云舟外侧稍微挪动,朝上看了一眼。曲寒星有些紧张,怕这人真不顾规矩,飞上去看,好在魏出云又回走一步,冲他点头:“好。”
随后转身,回去丙号休息室。
曲寒星呼出一口气,紧跟着扭头,冲向云舟彼端,晏无书在的屋室。
曲寒星不敢对晏无书无礼,直接闯入,来到门前,猝然收住脚步,抬手正欲叩门,却见门开。
一室灯火如昼,萧满坐在窗旁架下,垂眸看书,烛光照亮侧脸,眉目出尘淡然。晏无书在屋室另一侧,起了一个阵法,不知道在干什么。
门开便是叫他进去的意思,曲寒星跨过门槛,冲着晏无书执手一礼,道一声师父,才坐去萧满对面。
他语气里藏着无尽叹息和深意:“可是辛苦我了,方才魏哥到处找你呢。”
萧满没听懂:“何意?”
“他找你,但你在我师父这,你们、你们定是有要事相商,我等自然不该打扰,所以我绞尽脑汁,把他糊弄了过去。”曲寒星遮遮掩掩、一阵解释。
萧满更为不解:“为何要阻止他找我?”
这时晏无书也开口:“对啊,为何阻止他找来。”晏无书是看穿了曲寒星的心思,但不妨碍他跟着萧满明知故问。
两个人表达出来的意思都是他不该拦,曲寒星心说我还不是为了你二人,你们却这般待我?唇抿了又抿,拳头捏了又捏,升起一股委屈:“错的是我咯?那我去把他叫过来!”
萧满在曲寒星起身前问他:“他找我有事?”
“一天没见到你,担心你丢了。”曲寒星回答。
萧满便道:“我很好,让他不必担心。”
曲寒星想说我已经这样对他说过,但他师父抢先一步问:“你很闲?”
“啊?不,我也……我也没有很闲。”曲寒星心底的委屈没了,笑得不太自然,被师父问这种问题一般没有好事,说着便要脚底抹油开溜。
晏无书抬手朝他招了招:“这里来。”
曲寒星不得不止住心底的念头,挪过去,问:“师父,这是要我做什么?”
晏无书一指对面,萧满身后的木架,道:“孵蛋。”
“什么?”曲寒星大为不解。
“用手抚摸它,它会高兴,说不定还踢你一脚。”晏无书慢条斯理走过去,把蛋窝从架子上取下,放到萧满面前的几案上,冲着曲寒星微笑。
曲寒星看看蛋,看看晏无书,眼里的震惊几乎要溢出来:“这这这……什么玩意儿!听起来跟摸肚子里的孩子似的,我还没成亲呢!”
萧满撩起眼皮,言简意赅解释:“阿秃在里面,为它孵化身体。”
“……哦。”曲寒星知晓阿秃是那次下山历练中现身帮过他们好几次的小鹿,大致了解情况,便坐下,伸手覆上去:“那我勉为其难摸一摸吧。”
他的勉为其难持续了一夜,而接下来的一整日,也都在此继续,等云舟进入广陵地界,才被晏无书允许不必孵蛋。
而这一日时间里,萧满与晏无书两人各占屋室一角,前者看书,后者摆弄他的阵法。
抵达广陵城镇,是四月初七的上午。
一场纷纷清明雨方歇,城中支起了各式的摊,行人收了雨伞走上街头,大街小巷里满是热闹。
这一回孤山出战广陵试,晏无书带队。他向来不拘束底下的弟子,见着离广陵试正式开始还有些时间,便传音出去,允许弟子们在城中玩耍一日半日。
孤山弟子们听得他这样安排,欢呼一声,三五成群跃下云舟,顷刻之间没入人潮中。
云舟仍在虚空飘浮,舟中唯余两人。
晏无书把架子上的蛋收入袖中,萧满仍坐在那处看书,一日来丝毫不曾挪动过,仿佛长在那里的一朵蘑菇。
他过去把蘑菇摘下来,笑道:“小凤凰,我们去尝这里的特色菜。”
依旧是极快的速度,萧满尚不及反应,已被他带到城中某家店中。
这并非什么酒楼,是开在坊间的一家食肆,桌椅上满是经年痕迹,来往皆为街上邻里邻居,他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聊今日的买卖明日的天气,张三家生了儿子李四屋子里丢了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