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无书放下茶碗,碗底轻撞几案,发出一声脆响。他笑道:“裁缝不就坐在你面前?”
“?”
萧满停下脚步,偏头望定晏无书,目光深深。
“给我两件你的衣裳,我帮你改成女制。”晏无书朝萧满伸手。
一时之间,萧满内心复杂至极。他不确定晏无书是玩性上头,还是真的会裁缝,唯一确定的是——
“不劳烦陵光君。”萧满语气非常有礼,说完继续往门口走。
晏无书没立刻拦,等他走到门边,抬手要开门时,才道:“你去外边找裁缝,想来要等上三五日甚至半月才能拿到。”
萧满的动作顿住,旋即想到可以去成衣铺子,但念头一转,又觉得去成衣铺按照自己的身量买女孩子的衣裳,都过于古怪了些,甚至包括方才请裁缝制衣的想法。
拿他的衣裳改,似乎是最便捷的方法,他惯来爱穿款式简介的袍子,某些地方稍微变化一下,便能像个女孩子了。
他停在门边犹豫许久,终是转回身去,盯着晏无书,问:“你真的会裁缝?该不会是单纯想玩吧?”语气里藏着来不及掩饰的不信与嫌弃。
“我有必要在这种时候逗你?”晏无书向他保证,“放心,我真的会。”
说完将神识沉入乾坤戒里,一通翻找后,“啧”了声,“没针线,等我片刻。”
晏无书登时没了踪影,不过去得快回得更快,眨眼不到,捧着一小篓针线及刀尺剪子重新出现在客栈房中,萧满简直想质疑他是不是直接拿了没给人钱。
不过萧满到底是没问出口,他取了一件自己的衣裳出来,递给晏无书。
江湖上名声赫赫的陵光君开始引线穿针,动作灵活自然。萧满见了,奇道:“你怎会做这些事?”
“谁没个年少穷困潦倒的时候?”晏无书嗤笑说着。
萧满不着痕迹蹙了下眉,他知晓晏无书的身份,知晓晏无书与皇室不和,但同晏无书相识的百余年里,从未听说过这些。
这人年少时也受过苦吗?
晏无书抽空瞥了眼萧满,看出他的想法,轻描淡写道:“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这也不是什么光彩荣耀,何必再提?”
萧满垂下眼皮。
屋中安静,唯余剪子剪裁衣料的声音。外面倒是热闹,许多食客走进客栈,店小二吆喝招呼个不停。
他一会儿听了楼下的声响,对晏无书道:“诗姑娘想去神京的名花倾国上跳舞,正巧云台镇派袖舞回的姑娘们去祭典上表演,我们陪她混进去,等事情办成,便会把不闻钟交给我们。”
“名花倾国?那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去的地方。”晏无书同萧满说着话,手上动作非但不慢,反而快了几分,“怎么就突然转了心意,愿意告诉我了?”
话说到后半句,语气有点儿幽幽探寻之味。
“等你看过不闻钟之后,要把想起来的都告诉我。”萧满不与晏无书拐弯抹角,眼神认真地看定晏无书,“这是你接手白师兄的任务前,答应我的。”
晏无书又笑起来:“学会了取巧的小凤凰。”
萧满任由晏无书形容,说了句“不许反悔”,坐去窗下,将窗户推开,看底下人来人往的街道。
晨间吃面的那间小摊仍开着,生意异常兴隆,店老板的女儿女婿赶来帮忙,三个人分工井井有条。
再往远处看一些,是袖舞回。跳舞的姑娘们正在用午膳,而老板娘在院子里责骂几个小厮丫鬟。
那绝对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萧满生出些许不妙的预感。
倏尔间,听见晏无书说:“神京近日不会太平。”
“嗯?”萧满一时没反应过来晏无书在说什么,想了一下,才明白,问:“因为祭典?”
晏无书也“嗯”了一声,不过这一声是下沉的,代表肯定。
他道:“这是十年一次的祭典,机会难得,场面盛大,各地——甚至各国都来了人。虽说禁军对皇城的防卫力度空前,却也没到能让所有有心人钻不了空子的地步。”
萧满转身看向晏无书,神情间染上些许严肃:“你的意思是,会有人趁机对皇城下手。”
“谁知道呢?”晏无书笑笑。
萧满看了会儿晏无书,垂下眼眸。
他想起,似乎再过不久,晏无书就要南下挑战刀圣了。
刀圣是悬天大陆上屈指可数的太清圣人境之一。
据史书记载,南玄与北苍两国之所以将边界划在了大江北岸,而非大江中心,便是因为刀圣开了口。
大江是悬天大陆上至关重要的一条河流,无论经济、政治方面,还是在军事上,地位皆不凡。
痛失此江,北苍恨刀圣久矣。
至于刀圣本人,成名已有两三百年。他尚在太玄境时,便有圣境之下无敌手的说法,入了太清圣人境后,便成为当之无愧的举世第一人了。有他在,南境就有了一杆矗立不倒的旗帜。
近来数十载,刀圣在南海清修,极少接见外客。而不久后,晏无书会以太玄上境之身,对他下战书。
刀圣没有拒绝。
然后就败了。
再然后,南境这杆矗立不倒的旗帜倒下,南北两国开战。
萧满不知晏无书越境杀死刀圣,这之间有多艰辛,他只知那一战后,晏无书成为天下第一,回到孤山,贺声载道。
思及此,萧满不由试探了一句:“南边战事要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