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满没敢迈后一条腿,在原地摇头:“我并没有做什么。”
“满哥不必过谦,这可是救命的大事呐!”曲寒星拍着胸脯,心有余悸地说,“那火有风符助力,蹿得太猛,若是把朝雨楼给烧着了,杨教习会罚我们所有人抄门规和《符道初解》的,而且不下百遍!”
“为何是所有人?”萧满甚是疑惑。
曲寒星:“虽说最该受责怪的是画符那人,但我们其余的若是无法及时灭火,便说明我们无能,没将这些个风符水符土符掌握好,自然要罚抄书。”
画符失败的那个弟子用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汗,歉意又感激地向萧满拱手:“真的谢谢萧师兄!”
萧满冲他回礼:“便如寒星所言,我本该如此,不必言谢。”
他坐回自己的位置,把不知被谁踢倒的食盒摆正。莫钧天凑过来问:“萧满,我刚才看见昨天那个人也在窗外,你不是说和他不认识吗?”
“昨天?”萧满歪歪脑袋。
“就那个穿黑衣的。”莫钧天道。
这说的便是晏无书了。
晏无书所施并非隐身术——他来白华峰又不是为了偷鸡摸狗,根本没有隐身的必要,只是敛去一身气息,让境界较低之人难以察觉,萧满能够发现他的存在,是因为足够熟悉。
莫钧天的敏锐让萧满诧异,不由往窗外看了一眼。晏无书已走,他敛下眸,低声道:“方才认识了。”
“他来这里做什么?”莫钧天好奇道。
萧满有半瞬的迟疑:“给五鼓楼送食材,路过此处,便来看看。”
“竟是如此。”莫姓少年露出惊讶神情,“我看他气质非凡,还以为是哪峰上的前辈,原来是个送菜的!”
魏出云听见他们的谈话,露出不赞同的表情:“莫师弟,话不可这般讲,便是菜夫,亦值得我们尊敬。”
“魏师兄所言甚是。”莫钧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四人又凑在一起探讨符道,时间过得极快,眨眼便到了午时。杨教习回朝雨楼,看到那张被烧过桌子,又巡视一圈众人,见无人受伤,没说什么,摆摆手放众人下课。
五鼓楼内菜色依旧丰富,掌厨师傅额外做了消暑的汤羹与甜糕,那糕点极合萧满心意,临走时他带了好些。
白华峰上的修行日复一日,生活不能说一成不变,因为每日上午的课程并不相同,但大体上无甚区别。
时间走得时快时慢,一个晃神,竟是半月已去,秋凉替了夏燥,雁从林间飞走,溪涧中水落下。
萧满将孤山入门剑法练得极熟,心法亦习至八重,再上一重,便臻至圆满。
这日休假,萧满难得未曾在卯时起身。
容远依旧卯时不到就起,他已习惯萧满新养成的习惯,在栖隐处的庭院一角搭起灶台,早早开始烧制吃食。
萧满昨日说想吃馄饨,他捉了些虾,去皮去须,把肉剁碎,弄起虾仁馅儿。
秋日天亮得晚,容远忙活许久,东方终于泛起一线光芒。馄饨的香散在空中,他用铁勺盛满一碗,撒上葱花,恰好萧满推门出来,一身素白,乌发如墨简单束起,步履不疾不徐,风过衣摆飘飘,仿佛天上仙。
接着嗅见香味,转头寻去,鼻翼翕动。
容远赶紧把馄饨端上桌,待萧满走近,问:“殿下,今日要出去吗?”
萧满摇头。今日休假,白华峰上诸楼——除了五鼓楼都关着,去了也是白去。
“那殿下打算在何处修炼?”
“落月湖。”
容远“哦”了声,又问萧满中午想吃什么,要不要喝莲藕排骨汤,他新得了一砂锅,相当适合炖汤。
萧满点头同意,然后回忆在五鼓楼里吃过的那些,说了几个菜名。
行至落月湖时,朝阳完全从东方升起。湖岸草丛间清露慢慢消散,湖面清波映照日光,耀眼得像是融了金。
萧满四处看了一圈,目光在湖心亭上停留许久,足一点、身一掠,来到石亭顶上,再一撩衣摆,坐了下去。
风正好。萧满手结定印,默念心法口诀,开始调息。
他并非全神贯注地入定,始终留了一分神识在外,以免突生变故。
是和晏无书学的,那个人闭关便是这般,若是有事,在门外喊一声就能得到回应,或者会直接走出来,随意得仿佛是睡了个觉。
孤山心法玄妙,随着独有的节奏,一呼一吸皆成了韵律。日照、温度以及拂面而过的风都在变化,萧满感知着这些变化,体会其间奥妙,徐徐缓缓运转灵力,沿经脉穴位,走了一个小周天。
渐渐的,气感消失,神思同于天地,万物清静。他开始运转大周天。
大周天内行气自然,耗费时间较小周天更长,萧满此身入道不久,更是缓慢稳健。过了许久,他眉头蹙了一下,睁开眼。
——身前站了个极其熟悉的不速之客。
午正的日光已不轻柔,他银发玄衣,折扇轻摇,眼里带笑,连额上那道剑痕都如同融了暖意。
“怎么变得跟猫一样,喜欢往高处跑。”晏无书在萧满对面盘膝坐下。亭盖正中凸起的那根桩子只有方寸大小,萧满占了,晏无书无法挤上去,是以为了和萧满视线齐平,他悬浮在虚空中。
萧满淡淡瞥他一眼,目光落到他放在两人之间的食盒上。
“容远做好了吃食,我帮你送过来,顺便检查你的伤。”晏无书道。
“伤已痊愈。”萧满收起食盒,但对晏无书依旧冷淡。
“神魂上的伤,哪是半个月能好的?”晏无书语气颇为不赞同。
萧满:“我体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