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太近,对方脸上的所有细节都能看清,萧满别开目光。不过下一刹,他意识到不能如此退缩,迫使自己挺直腰背,定定同晏无书对视,道:“原因很简单。”
“哦?”
“就是想改变某些上天注定之事罢了。”萧满道,漆黑的眼眸映出晏无书的模样,眼神和语气极淡。
这一回,换晏无书沉默。
所谓上天注定之事,指的无非是那一线姻缘。
晏无书沉思几许,轻声道:“小凤凰,这件事改变起来相当困难。”
“不过逆天而已。”萧满语气淡然。
萧满的境界无法承受过多高境界者的灵力,在即将临界时,晏无书撤开手。萧满二话不说起身,朝着长廊外走。
“你果然在生我的气。”晏无书跟在萧满身后。
“陵光君误会了。”萧满轻声道。
“你虽倔,却从不在要紧事上固执。”这话指的是萧满不顾伤体、不听劝阻,去往白华峰学剑。
“再者,若非生气,为何要那般生疏地称呼我?”这话是说萧满用“陵光君”来唤他。
萧满停下脚步,垂眸凝视着不远处招展在昏暗阴影中的花枝,细细思忖一番:“直接称呼你为陵光君是有些不妥,按照我如今辈份,称你为晏峰主才对。”
“……”晏无书说,“以前都是叫我师兄。”
“可我并不是你的师弟。”萧满扯唇笑了一下,笑容短促凉薄。
山风吹起衣袍,暗淡天光将院中种种勾勒得深沉,萧满振衣拂袖,偏头对晏无书道:“时辰不早,我回栖隐处准备明日的功课,多谢晏峰主为我疗伤。”
言罢头也不回走了,御风回到雪意峰里名义上属于他的那间院落。
池塘中青莲已谢,唯余几尾红鱼在根茎间穿梭;石灯笼中晚烛已上,照出门前小童的身影。容远蹲在石阶上煎药,药罐下稀微火光条约,苦涩盖过了角落里晚香玉散发出的幽香。他一直捏着鼻子,注意到萧满后忙起身行礼。
萧满看了看那火炉,想起中午时在五鼓楼吃到的东西。
自从辟谷后,他便再未吃过这等烟火食物——当然,这里面或许有大昭寺里斋饭不好吃的缘故,今日吃了一次孤山的饭菜,觉得味道甚是美好,竟有些无法割舍。
犹豫之后,萧满出声问:“会做饭吗?”
容远歪头:“殿下是指蒸米饭?”
萧满见过别人蒸米饭,无非是几碗米少量水混杂在一处,再端上灶台罢了。他指的当然不是这个,纠正容远:“是炒菜。”
“会一些家常的。”
“比如?”
容远掰着指头细数:“比如醋溜土豆丝、酸辣萝卜丝、青椒肉丝、泡椒牛肉丝、鱼香肉丝、凉拌鸡丝。”
“怎么都是丝?”萧满颇感好奇。
“切丝可不是什么简单活,很适合来练剑嘛。”容远叉着腰,眉宇间颇为骄傲。
萧满一番思索:“那就凉拌鸡丝,不要太辣,再烧个汤,快一些。”
“现在吗?可我这里……”容远朝着火炉努努下巴,显得有些为难。
萧满从他手里拿过蒲扇和火钳,“我来。”
“这等小事,怎么能劳烦您!”容远大惊。
“我又不会做饭。”萧满道。
容远便应下,转身走出半步,意识到一个问题:“可是殿下,咱们栖隐处没有锅啊!”
“去借。”萧满给他支招。
“噢。”
容远快步出了远门,一番张望,择了通向道殿的路。
他清楚记得,曾有那么一段时间,晏无书闲来无事喜欢上了研究食谱,所以那座道殿里锅碗瓢盆俱全,甚至还有油盐酱醋。
去的路上,容远顺道在林间猎了只鸡,挖了些萝卜采上一把菜。(猎食野味危害生命,文章剧情需要,观众请勿模仿。)
至道殿,见晏无书坐在廊上摇椅里,目光沉沉,凝望远方天幕。月出东方,较之昨夜更为圆满,皓光洒满山野,澄澄灿灿,好不惹眼。
容远给晏无书行礼。后者早注意到他来了,不过这时才偏头看过去:“来这里做甚?”
“殿下说想吃凉拌鸡丝,栖隐处无炊具,容远过来借厨房。”容远把山鸡举给晏无书看。
晏无书视线从那鸡上一掠而过,问:“我闭关的这段时间,殿下都去了哪里、见过谁?”
容远想了想,回答:“除了昨夜那一趟外出,殿下一直在雪意峰,谁都不曾见。”
“知道了。”晏无书不甚明显地蹙起眉,朝容远摆手,示意他去厨房。
庭院不知何时停歇的风又起,花枝乱颤不休,晏无书望回天边的月,折扇一下一下敲打掌心。
“那为何忽然生起气来?还伤得那般重?昨日白华峰上有场乱斗,但参与的不过是一群低阶弟子,而他身在雪意峰,无人能在不惊动我的情况下,越过禁制对他出重手……”
晏无书低声嘀咕,继而闭眼,凝神细思,开始推演回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