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这是一个秘密。”银色斗篷上连着的面具遮挡住了米凯尔的上半张脸，使他面部的表情看起来冷硬无比。
“什么秘密不能告诉我？”雷的怒火一下子被点燃了，“你坐着我的马车，穿着我的雨衣，昨晚吃我做的肉圆蔬菜汤，现在却连一个小小的秘密都不愿意告诉我。沙利叶是个危险人物，而我……我以为我是你的……朋友！”
“你不是我的朋友。”米凯尔跃下马车。他干脆地脱掉斗篷，把斗篷整齐叠好放在座椅上。
“你是我的兄弟，是我最亲密的人。”米凯尔的表情认真坚定，“我将你视为手足，但有些事即使是手足也无法告知。”
他转身走入雨中。
许久，天空中降下两声惊雷，仿佛昭显着雷的恶劣心情。
“该死！为什么我要问这个傻瓜的天使？明明也可以从别处知道的！混蛋！真的这么有骨气的话为什么不连同身上的衣服一起还给我？混蛋！混蛋！沙利叶！”
直到晚上露营的时候该隐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两人吵架了。米凯尔像以前一样用魔法在空地上制造出一个干燥的帐篷，雷却自己搭了一个窝棚，连看都不看一眼米凯尔的帐篷。
该隐舔了舔嘴唇，考虑到雷的危险程度远高于米凯尔，他只好认命地挽着瓦沙克的胳膊走向雷的窝棚。
“别在我的视线范围内出现。”雷用尖刀一样的眼神扫了该隐一眼。
可怜的画眉鸟缩了缩脖子，立即原地转了半圈，朝米凯尔的帐篷走去。虽然就防水性而言帐篷比窝棚好多了，但缺少大厨注定这个晚上他们只能吃黑面包喝凉水。米凯尔的表情看起来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严肃，这让该隐打消了跟他说话的念头。
第二天一早，雨势比前一天更大。米凯尔等了许久，始终不见雷出来。他终于忍不住走进雷的窝棚，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他还给雷的银色斗篷静静地躺在地上，精巧的面具被捏得变了形。
“雷不见了？那……那我们要怎么办？”听到这个消息后，该隐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米凯尔抿了抿唇，努力不让难过的心情流露出来。他完全没有想打雷会因为他的话离开。
“难道说我们只能自己去？”该隐愁眉苦脸，“可要是我们走了，雷回来能找对路吗？”
“……我留在这里等他。”米凯尔斩钉截铁地说，“你们先走。”
该隐：“什、什么？！”
米凯尔：“用信鸟保持联络，我会尽快赶上来的。”
“可、可是……”该隐求助地望向瓦沙克，“瓦沙克大人？”
“那我们就先上路吧！”瓦沙克摸了摸该隐的头，“前方没有危险的。”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该隐哭丧着脸扶瓦沙克上车。“你们到底为什么吵架？”他有些不甘心地问米凯尔。
“雷认为我没有把他当朋友看待。”米凯尔对吵架的原因直言不讳。
怎么可能？你们根本已经超越了朋友的范畴好不好？！该隐在心中默默吐槽。
“那你是怎么说的？”他问道。
“我说的确没有。”
“噗！”该隐用一种被吓坏了的表情看向米凯尔。他一直以为这个脑经有点不灵光的堕天使在用朋友的真诚对待雷，但没想到……米凯尔竟然是主动的那一个？
“也许他只是出去走走散心。”米凯尔侧过头，不想继续吵架这个问题。
该隐默默看了一眼天空中降下的瓢泼大雨。现在他只能祈求这两个人快点和好，他才不要一个人深入虎穴呢！就算有东方贵公子在身边，但瓦沙克大人怎么看都没什么战斗力啊！
该隐和瓦沙克走后，米凯尔独自坐在雷的窝棚里等人。他的书都放在雷的空间道具里，只好拿了一根树枝在地上胡乱写写画画打发时间。
“假如知道雷的标记就好了，那样的话就可以把他召唤回来。”
他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想法，然后又觉得这么做并不正确。就算对友谊没有太多体会，他也知道靠强制性召唤是不可能化解矛盾的。
雷到底去了哪里？
要是他一直都不回来该怎么办？
米凯尔感到心烦意乱，他甚至有些后悔选择接受秘密使命。不过假如没有这次的秘密使命，他也不可能再回到地狱。
有生以来第一次，米凯尔体会到了矛盾的心情。
☆、第24章 奇迹的道路
“沙利叶――”
“沙利叶，你给我滚出来！！！”
一阵可怕的咆哮声响起在灵魂海上，雷电一道接一道地砸向海面。转生天使们表情淡漠，似乎一点都没有受到吼声影响，仍在一板一眼地处理着手上的灵魂。那些处于灵魂海表面的灵魂却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它们有的向灵魂海深处窜去，有的则跃出水面，如同飞溅的水花一样朝四面八方冲去，一下子就掀飞了好几个转生天使。被撞倒的转生天使艰难地站起来，想要继续他们的工作，却被越来越多惊恐的灵魂接二连三地撞翻。
就在局面即将失控的时候，一个十二翼的天使出现在灵魂海上。他的足尖距离海水仅仅两三厘米。他平静地悬浮在半空中，长长的黑发因为雷电带来的气流拂动。一个金色的圆环自他掌心中扩大，很快笼罩了整片区域。受惊的灵魂被束缚住，强行压向灵魂海深处，转生天使则像是失去了生命力一样一动不动地停顿在原地。
“真不愧是曾经的最强天使，竟然能够一下子突破两层屏障，直接从地狱来到这个天堂边缘的地方。”月之天使沙利叶侧过头，微笑着看向今日的不速之客，“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雷骑着单峰驼站在沙利叶对面，单峰驼的四蹄上缠绕着七彩的雷云，这使它不会坠落。
他依旧愤怒难平，没有从和米凯尔吵架的怒气中脱离。他挥了挥手，将沙利叶的“静默之环”一下击得粉碎，沙利叶的身体因此晃动了一下。
“你对米凯尔做了什么？”雷气势汹汹地问。
“我？我什么没做。”沙利叶一脸无辜。
“上次我已经警告过你，不要对他下手。可你却趁机困住了我，差一点让米凯尔被阿加雷斯埋进沼泽。这一次你又在玩什么花样？为什么米凯尔会有转生天使的徽章？”
“那个啊！执行创|世|神的命令而已。”沙利叶微笑，“你不是很清楚吗，创|世|神到底为他设计了怎样的命运？难得你到月亮背面来，我为你准备了一件礼物。”他将一个橙红色的火种缓缓推到雷面前。
雷皱起眉：“这是什么？”
“毁灭魔法的火种，我在交给创|世|神之前复制了一份。只要轻轻一捏，你的米凯尔就会变成一具尸体。”
“你竟敢对他用这样的魔法！！！”
六道雷电旋转着朝沙利叶轰去，沙利叶张开全部翅膀才勉强抵挡住这次攻击。他轻轻咳嗽，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
“米凯尔是创|世|神最重要的一枚棋子。”沙利叶又轻咳了两声，“他怎么可能放任米凯尔在地狱？对他加以约束是迟早的事。不过这个约束大概没有机会被用到了。巴尔，我把米凯尔送到你面前可不是为了让你充当他的导游！杀了他，趁他还没成长完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他，而不引起创|世|神的怀疑！”
“我说过没有人能动他！我永远不会对他下手！”雷咬牙切齿。
“不亲手杀他？难道你想让所罗门王的事重演？”
“不许提那个名字！”雷暴怒，一个巨大的影子在他背后凝结。
“好吧，我不提，我不提。”沙利叶举起双手，他很清楚再不安抚对方的情绪，不止是灵魂海，恐怕半个月亮都会被毁掉。“反正现在还有时间。把火种收好，到时候你会用得上它。最重要的是，就算你暂时不杀他，也绝对不要给他你的标记。一旦给了他你的标记，事情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雷沉默，他的表情在炫目的雷电中显得模糊不清。
“这是唯一的火种？”他问道。
“创|世|神那里还有一个。巴尔，我们需要的只是时间，等计划成功之后，我可以为你制造出另一个米凯尔。有些感情如果能及时斩断，会让之后的痛苦减轻许多，我想你不会忘记从前的事。”沙利叶循循善诱。
“不会有第二个米凯尔的。”雷用低沉的语调说，“你和我都清楚，即使从另一个世界归来，他也不会再是从前那个。”他小心翼翼地将橙红色的火种收进空间道具。他还不了解这个魔法，不能冒险现在毁掉火种。
沙利叶沉默。
“不是原先那个也总好过从此消失。”沙利叶的目光中透出悲伤，“事情的变数越来越多了。你也看到了，有人制造出了另一个所罗门王。这可能会影响到我们的计划。那个站在幕后的人从前就很有野心，和你截然不同。”
“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我太久没有在地狱出现，给了背叛者可乘之机。”雷阴沉着脸说，“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从创|世|神手里拿回火种。你是他最信任的天使，一定可以找到机会的。”
“可是只要米凯尔还活着我们就不可能成功！不要忘了创|世|神让你受的痛苦和屈辱，杀了他是唯一的途径，无论如何都不要把你的标记给他！不要再作棋子了，更不要作一枚弃子！”
沙利叶脸上的悲切表情几乎可以让石头动容，然而雷却摇了摇头。
“会有别的办法。”他说道，“别违逆我！别忘了，没有我你什么都做不到！”
“是的，只有你才是我的救星！”沙利叶大笑起来，“向我展示你的力量吧，伟大的地狱君王！复仇之火早已焚瞎了我的双眼，我的羽翼千疮百孔，我的心灵比潭底的淤泥更加肮脏，我活着只为了看到那些应得恶报的人咽下他们自己种的苦果。求你给我救赎，我会像膜拜神一样膜拜你。如果不能，我将让你像我一样永失所爱！”
黑色的长发在风中飞舞，此刻的月之天使沙利叶俨然已成复仇天使！
雷发出一声轻叹：“我悲悯你。”
“彼此彼此。”沙利叶发出一声冷哼。
“我想，虽然创|世|神那个老混蛋犯的错很多，但他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利用了你。”雷耸了耸肩，“我走了。这个地方让我感觉不寒而栗，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忍受上万年呆在这里的。”
“天堂的其他地方又能好到哪里去？”沙利叶冷笑道，“地狱是神的牢笼，地面世界是神的试验场，天堂不过是神的一间陈列室，用来摆放那些他满意的作品。一旦作品出现瑕疵，就会被直接流放到地狱，甚至更加糟糕。那些隐藏在华美外表之下的黑幕让人恶心，而我就是那个用纯洁的灵魂和血肉浇灌出腐之花的人。罪恶滔天如我竟也能位列天使长的行列，这不就是对这天堂最大的讽刺吗？”
雷皱了皱眉：“别太忘形。要小心其他人，天使长从来不是傻瓜。”
“只要我还有神的宠爱就没有人能动摇我的地位！”沙利叶轻松地笑了笑，“天堂中已经没有我在意的人。任何人，只要他想阻止我，就只有一个下场。”
“别对他们太狠。”雷叹息道。
“你想要保护你从前的部下吗？即便他们曾用长矛钉穿你的身体，把你的翅膀一只接一只地用斧子砍下来？”沙利叶嘲讽地笑了起来，“巴尔，你要是创|世|神，一定很称职。”
“想想未来，别总想着过去。”
“我没有未……”
“这也是他想让我转达给你的话。”雷的蓝色眼睛异常澄澈，“在那场决斗之前。”
沙利叶立即沉默了。
许久，他苦笑：“你走吧！火种的事我会想办法。现在我明白了为什么他总说你可以说服所有人，真正的王者永远能让人看到希望。”
“是所罗门王让我看到了希望。米凯尔曾对我说，一个人即使他离开了这个世界，他的意志依旧会延续下来。我现在想做的就是延续所罗门王的意志，让这个世界变成它应有的样子。”
“你变了。”沙利叶沉吟片刻后说，“从前的你不会主动提起这个名字。”
雷笑了笑，并不说话。他抬起头抚摸单峰驼的脖子，单峰驼四蹄上的彩光瞬间覆盖了他的全身，带着他消失于无形。
“米凯尔吗？”沙利叶望着雷消失的方向，“愿你比所罗门王幸运。”
“咦？啊啊啊啊……哇呀！”
糟糕的方向感外加一匹怕水的坐骑，致使雷一到地狱就直接落进了大雨积起的水潭里。伟大的地狱君王在水里扑腾了两下，惊走了无数水底生物，然后放弃拯救他的单峰驼，直接用难看的姿势爬上了岸。
单峰驼悲鸣一声回到空间道具，估计在整个雨季都不敢再出来了。
“这是……什么地方？”雷举目四望。
一只手掌递到他面前。
“你还好吧？”
米凯尔身上并未完全湿透，很显然他是听到声音从不远处的窝棚里跑出来的。
雷握紧米凯尔的手，借力把对方直接扯翻在地。米凯尔用一副不知道是否应该和他打一架的表情看着他。
“累死我了。”雷把头靠在米凯尔的肩膀上，“我讨厌跟心机深沉的家伙打交道。”
“你去了哪里？”虽然躺在泥泞的地上，米凯尔却觉得这一刻他十分愉快。
“秘密哟！除非你愿意拿你的秘密跟我交换，否则就休想知道。”雷笑着说。
“哦……”米凯尔缄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