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哪儿走回去?”肖池甯向前半步,扬声问,“左转右转?”
肖照山注视着他,嘴唇翕张喉咙干涩,没能说出话来。他死死地抓着手里未开的新伞,宛如初入学的稚童一般紧张无措。
他不敢倒推,如果这十八年里,累积的失望与孤独让肖池甯放弃了渡河的决心,他们会不会终其一生只是一对长得比较像的陌生人而已[2]?
肖池甯见他出了神,不免加快了脚步:“问你话呢,我们……”
肖照山瞳孔一缩,后背猛地窜起冷汗:“车!”
肖池甯被他突兀的一声狮吼吓得止住了脚步,顺着他的目光往右侧望去。
与此同时,尖锐的女高音近在咫尺地炸开了:“诶!”
“砰”——电瓶车急刹,肖池甯应声砸进了冷硬的路面,随积水一起发出了破碎的闷响。
从他们进店吃饭开始,门口就停着这辆三厢面包车,不过当时谁都没意识到它会造就一片视野盲区。
如今肖池甯倒在电瓶车吱溜溜转的车轮边,余光里的面包车车影让他猝不及防地想起了去思亲园看望胡颖雪那天,躺在冰天雪地中的滋味。
泥泞溅起,剧痛袭身。
“肖池甯!”
肖照山冲过街,蹲到他身旁,却不敢移动他半分,只能紧张地观察他的情形:“小甯,伤哪儿了?还能说话吗?!”
肖池甯蜷起身体,喘息着捂住右臂:“手,右手……”
雨越下越大,肖照山果断地为他撑开伞,低头去看他的右手。然而隔着石膏,他并不能准确地判断伤势严重与否。
“别动,忍一忍,我们马上去医院。”他分心安抚着肖池甯,掏出手机叫了救护车。
老街上的商户和行人渐渐围了过来,似乎还嫌不够热闹,又试图向身边晚来的看客还原事件的经过。
大家七嘴八舌各执己见,肖池甯听不懂粤语,朦胧间更觉这场景似曾相识。
他几乎快要相信这是噩梦再度照进了现实,胡颖雪从商场的楼顶坠落,无关的人们默契地圈出了一座坟墓。雨水越来越烫,是血液的温度,吞天没地,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