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究竟在摇摆什么呢?他以前从来不是这样畏首畏尾的人。爱好像让他在一夜之间变得勇气可嘉,又好像让他在一夜之间变得胆小如鼠。
他心虚,因为他一边说着会尊重肖池甯的决定,让他去他想去的地方,让他们的关系定格在他想定格的位置上,另一边却舍不得真的让肖池甯离开,让他去过与自己毫无瓜葛的生活。
他惶惑,因为他不再充满自信,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可以掌控人生的全部,可以随心所欲想如何便如何。
他自责,因为确如董欣所说,他给别人的伤害总是在不察间。对陈渝,对池凊,对肖池甯,他都有所亏欠,并且难以弥补。
人或许越长大,越容易接受自己的渺小。肖照山慢慢厘清了。
为什么——答案显著,因为他太自以为是。是他的自大和冷漠让这个家变成了这样,让肖池甯变成了这样。
清晨五点,进行了一整晚的手术才结束。麻醉还没过的肖池甯被护工推进了重症监护室,待生命体征稳定下来,他得再接受一次骨折手术。
按规定,家属不能进去陪护,肖照山只能趴在重症监护室的矩形小窗上远远地看他几眼。然而除了放在床头的几台监测仪器,他压根儿看不见肖池甯的脸。
但他还是在病房门口驻足了许久。
手术室外人人平等,董欣再有钱也没办法搬个席梦思到医院走廊里。她缩在长椅上眯了三个小时,从医生口中得到肖池甯平安的消息后就实在熬不下去了。
“老肖,你赶紧找医生把你崩开的伤口缝好,回家洗个澡睡一觉。”她打了个哈欠,“我困得不行了,晚上我再过来。”
肖照山四十多个小时没合眼,也累得慌,没力气跑上跑下地处理伤口。他去办公室记了肖池甯的主治医生的电话号码,随后便打车回家,用一颗布洛芬潦草地止住痛,一口气睡到了晚上八点。
肖池甯仍旧在重症监护室里昏睡着,护士告诉肖照山,麻醉失效的时候他被疼醒过,结果上了止痛泵没多久就又睡了过去。
肖照山觉得这是好事,与其清醒地承受痛苦,不如在无知无觉的昏睡中缓慢地痊愈。
但医生却不同意:“反正已经恢复意识了,当然是醒来更好。”他指了指夹在灯箱上的片子,“我们不清楚病人有无不适反应,所以硬膜下出血我们没敢动。如果他醒着,我们能更好的问诊,看到底需不需要做手术。要是他没什么不适,我的意见是暂时不动,它大概率会被人体吸收的。”
于是重症监护室外的肖照山又暗暗祈祷肖池甯能赶快苏醒过来。
第一天,肖池甯总共醒了十五分钟。
肖照山抽空找医生缝合了裂开的伤口。
第二天,肖池甯醒了半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