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因攥着手帕闭了闭眼,终于肯死心一般:“好……外婆知道了。”
肖池甯站在她的对面,微微一愣,猝然感到了一丝难堪。就好像她这一声“知道了”放弃的不是自己一文不值只会惹祸的外孙,而是别的价值连城、千金不换的东西,比如她看重的金钱、面子和地位。
总之,决不会是他。怎么会是他?
他不清楚肖照山在那半个小时里到底说了些什么,才让这个冥顽不灵的老女人妥协离开。
中午择菜的时候他忍不住把好奇问出了口,肖照山正坐在餐桌的另一边忙工作,简单解答道:“我说我准备带你去国外,手续都办好了。”
“就这样?”肖池甯不信。
“我还说,会让你读名校、混名流,帮助你成为一个厉害的画家,我会让你过得比现在更好。”
这才对,这才是裘因爱听的话。
肖池甯打趣道:“然后她是不是突然发觉你跟池凊离婚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肖照山看着笔电屏幕,不为所动地说:“也可能是她突然发觉,只有我可以当好你这个小混蛋的爹吧。”
肖池甯没有反驳。
他最近时常觉得,自从和池凊离婚后,肖照山就温柔得过了头、脾气好得过了头,仿佛家门外的风雨并未惊动到他,而他却已经做好了世界末日的准备。
过去成功学家老说“把每一天当作最后一天来过”,但如果真的用度过生命最后一天的心情来度过当下的每一天,是个人都会废掉。
因为生命的尽头除了爱,就是放纵。
世界末日的前一晚,还有人愿意加班到深夜吗?还有人愿意为了合群说违心的话做违心的事吗?大家忙着去示爱,去原谅,去狂欢,去悲伤,路上到处是抢劫商店的流浪汉,放火砍人的神经病,到处是泪流满面相拥热吻的情侣和赶着回家团圆的父亲母亲。
大概只有肖照山,只有他会依旧悠闲地、有条不紊地布置好计划中的展览,裱好最新的画作,然后去某个地方,从容地和情人做一场爱,在睡梦中恬淡地迎来地球终结。
那这个情人会是他肖池甯吗?
“爸爸,”他放下家里剩的最后一把芥蓝,严肃地问肖照山,“你爱我吗?”
肖照山许久没听到肖池甯说话,已经重新浸回一堆刚收到的账目中,待余光好不容易瞥到肖池甯,才发现他好像看了自己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