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池甯没听懂,但还是说:“我还是个婴儿的时候你根本没机会揍我。”
“你一岁前是我带的。”
说完,肖照山才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被他同化,变得幼稚可笑起来,竟然会和他争论这个。
“是吗?”肖池甯打开地理练习册,“哦,我记起来了,吕眉和我说过。”
“但现在的我不会哭也不会吵。”他已经快速地读完第一道选择题,“因为今天爸爸你来了家长会,所以我决定好好学习一次。”
肖照山都快被他逗笑了:“你学习又不是为了我学。”
“不,我就是为了你。”肖池甯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他,“如果你希望我学,我会学,说不定还能学得很好。”
仿佛是被这双坚定的眼睛说服了,肖照山笑不出来,沉默地和他对视一会儿便接着埋头削新铅笔,没再让他走。
起初他还很不适应,不习惯画画的时候有外人在场,这在一定程度上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
可肖池甯不论是在血缘上还是法律上,终究都算不得外人,他只能说服自己保持平和,就当省了力气不和他磨嘴皮子。
所幸肖池甯真的做到了安静,半个小时后肖照山终于渐渐进入状态,开始勾勒一些素材练笔。
画室里第一次出现两个人并肩而坐的画面,两支笔尖一同摩挲纸面的声音就像一帘温柔的春雨温柔地落在广袤大地,这种无害的底噪意外地让肖照山愈发忘我地沉入了笔下的森林。
天色已经暗了,肖池甯抬手打开台灯,低头前顺势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被他和他笔下的静谧吸引了过去。
能看出来,肖照山是真心喜欢树,他在素描纸上画了很多棵不同种类不同形态的树:清瘦挺拔,虬结狰狞,郁郁葱葱,枯败老朽,欣欣向荣,垂死挣扎。
于是肖池甯突然理解了肖照山何以脱颖而出、年少成名,因为他笔下哪怕一棵黑白色的树,都能讲出不俗的故事。
他想起自己当年第一次偶然看到《林中月夜》时的心情,与其说是惊艳,倒不如说是熟悉,熟悉得他心脏震颤,宛若要无风而坠地。
这是受到血缘影响还是出于对艺术的共情,他至今说不清,他望着肖照山沐浴在暖色灯光下的面孔,不由自主地问:“爸爸,世界树会枯萎吗?”
肖照山平静地答道:“会。”
肖池甯放轻了声音:“像神话里诸神的黄昏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