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池甯坐在那块已经被糟蹋了的生日蛋糕前,捧着残余的牛奶一口口啜,淡然地想:连老不死的都能忘了他还有第三劫的事,恐怕肖照山和池凊更不记得,他们还有个儿子,今年该回家了。
第三章
头等舱的乘客可以先下机,但肖池甯却并不打算利用这个花钱买来的权利,因为他并不十分想立刻见到肖照山。
如果肖照山的确如承诺所言,真的会开车来接他的话。
回北京的头一天晚上,肖池甯不免俗地躺在床上失眠到四点。并非突然,事实上他早就有所防范,只是直到起飞前九小时,他才不得不逼迫自己开始思考“回家”的意义。
首都好首都妙,莘莘学子有志青年削尖了脑袋想往天子脚下钻,就算被这座城市踩进泥里也无怨无悔。他们来这儿结交朋友大谈理想,挣真金白银花白银真金,穿着西装人模狗样,脱了衣服滚到一起。
可他肖池甯来这儿是图个什么?
他一不需要朋友二没远大理想,三不缺钱四不想纸醉金迷,在杭州跟几个认识了半小时的艺术生去酒吧抽过水烟,看过浓妆艳抹的妓|女挺着E杯硅胶跳脱衣舞,然后没等那个妓|女解下自己腰上的紫色罩纱,他就把那几个笑得跟八百年没闻过女人味的哥们儿拉黑再也不联系了。
这种艺术生,真要学出来了就他妈是在糟蹋美。要是肖照山也是这种审美,他绝对立刻和他断绝父子关系。
所以,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来北京?肖池甯站在机场出口又一次问自己。
肖照山恐怕巴不得没他这个儿子,如果不是裘因向他们强调了三次他必须回户口所在地高考的事,大概肖照山和池凊这辈子都不会主动提起。
他们真的忘了。
肖池甯没什么所谓,山不就我,我便去就山。他把29寸行李箱费劲地塞到后备箱,拍了拍手上的灰,直接让司机奔着西城去。
前十六年老不死的始终记挂着悬在他脑袋上的劫数,说什么也不让他出远门,他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苏州,坐了一个半小时高铁,当天来回。
所以当他按着裘因给的地址找到肖照山和池凊的家,坐在行李箱上等着他们俩随便来个人把他领进小区的某个瞬间,肖池甯错觉自己其实是来这儿旅游的游客,等的不是爸妈,而是拿着房门钥匙的民宿老板,住个两三天就要回杭州去,继续过被软禁的人生。
但亲眼见到肖照山的那一刻,肖池甯就醒了。
跟话剧开幕似的,车窗缓缓降下来,露出演员精致的脸,从额头到眼睛,从鼻梁到嘴唇,从下巴到喉结。肖照山穿着一件左胸口缝了颗木扣子的白衬衫登场,袖口挽到小臂,手肘搭在窗舷上,另一只手仍把着方向盘,四十一岁的男人连不耐烦都是闲庭信步。
“你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自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