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症让她喜怒无常,时而大哭时而大笑,时而高歌时而低咒,宛若一个疯子,凡有的东西都把它们摔烂。
而谢翡是个早熟的小孩,清楚明蓉痛恨着这个给她带来痛苦的世界,因而极尽全力,去安慰她、照顾她,试图让她打心底开心快乐。
他付出了很多努力,拼命练习,参加各种比赛,捧回一座又一座奖杯,尝试着让她为有这样一个儿子感到骄傲。
可这些都没有用,直到后来谢翡才知道,明蓉恨的人和事当中,排头名的当属自己。
她恨他是累赘,恨他拖着她不得不在世上苟活,恨不得带上他一起去死。
“但你又做不到带我一起死,于是选择了抛下我自己去死。”谢翡眺望着散落在城市夜色里零零碎碎的灯光,低喃出声。
所以谢翡怎么都想不到,时隔数年,明蓉会以这样的方式,将自己的歉意和温柔送到他面前。
那么轻柔,让人眼眶发酸。
“你在向我寻求和解吗?”谢翡缓慢眨了下眼,“可你都死了那么多年啦,我才不会跟你和解。”
又坐了一段时间,谢翡终于动了动——他拿起了手机,解锁屏幕后,跳出的界面赫然是一个微信对话框。
“顾句号。”几个字符显示在正上方居中位置。
谢翡问他,你是不是也希望我能重新开始拉琴?
顾方晏说:“虽然你从没有说过原因,可我看得出你对琴很排斥,甚至到了抗拒的程度,我不希望你带着这些情绪去重新开始。但如果单就问题本身而言,我的回答是——当然想。”
他说这段话,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来措辞,当时谢翡一直盯着屏幕,看“顾句号。”变成“对方正在输入”,又从“对方正在输入”变回去。
谢翡能想象出对面的人在打下这几行字时的神情,先是眉峰微蹙,再渐渐舒展开,不过神色的基调仍是冷淡的,柔意与温和只在眸眼深处可寻。
其实早在顾方晏同意担任舞台剧旁白角色的那个晚上,谢翡就隐隐发现了他的这种想法,所以问过顾方晏为什么要答应那样的要求。
彼时气温不如今夜这般冷,顾方晏只穿了一件风衣,手上捏着咖啡纸杯,听见这个问题,隔着袅袅升起的白雾朝他偏头看来,笑着说:
“我希望看见你站在舞台上。你天生就是耀眼的,该受人瞩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