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御宴上伶人事出后朝廷上下再无人为前侍御史姜洛川之死感到惋惜, 事情从禁中流传开来,原先指责皇帝违背祖训赐死言官的言论渐渐消散。
——都堂——
宰相拿着一份民间的小报,感叹道:“论驾驭人心之术, 唯有圣上最为高明。”
“说不在乎名声者往往是最在乎的。”
《东京杂记》于乾元皇帝晚年有过一段记载:皇帝自天命之年后疑心增重,行事不定, 喜怒无常, 常责于大臣, 至晚年逐渐昏庸,短短几年内年内遭到贬黜的重臣便有数十人,期间还包括宰相。
乾元二十七年上寿之后皇帝大病一场,病后卧床不起足有十余日, 至九月中病愈。
乾元二十八年春, 皇帝于垂拱殿接见大臣时旧疾复发,昏厥不省人事达三日之久使得朝野陷入恐慌。
——坤宁殿——
皇太后与各宗室长公主及皇太子太子妃相继至坤宁殿探望, 而后留下最为受宠的皇长女益国公主与皇长孙乐安郡主。
乐安郡主匍匐在床头望着一夜苍老了十余岁的皇帝痛哭不止,“翁翁一定会好起来的。”
皇帝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再过两年忱儿也要及笄了。”
小姑娘哭着连连点头,“到时候翁翁也要参加忱儿的及笄礼。”
“好。”
益国公主抱着一束插在胆瓶内的海棠走入寝阁, “爹爹, 潜邸的海棠开了。”
才至二月, 福宁殿前的海棠才长出小小的花苞来,皇帝睁着毫无精神的眸子,“果然还是潜邸的海棠最为好看。”
萧幼清亲自端着掌药送过来的汤药走入阁中, 这几年来皇帝病情反复让她再面对时脸上早已经没了当初那份紧张与担忧。
萧幼清将药碗轻轻放下,“你身体不好, 大郎身体也不好, 你们父子两一个都不让人省心。”
而后益国公主拉着乐安郡主从寝阁内退出, 萧幼清将皇帝扶着坐起,舀了一勺汤药吹凉后才小心的喂给皇帝。
“辛苦你了。”
“三十年风雨我都陪着你过来了,还谈什么辛不辛苦。”萧幼清望着憔悴的皇帝已是满头白发。
汤药见底后皇帝靠在枕头上轻轻喘着气,“孙太医还在吗?”
萧幼清强忍着泪点头道:“在殿内候着。”
“我有话想要单独问问他。”
萧幼清迟疑了一会儿,旋即侧身将她身上的被褥捻好。
皇帝醒来后不久将殿内所有人都支离单独召见了翰林医官使孙鸿达。
入内的绯袍官员幞头下鬓发斑白,气色红润,不像是一个已经过了七十岁的老翁。
“臣翰林医官使孙鸿达叩见陛下,愿陛下圣躬万福。”
皇帝扭着头,朝其招了招手。
“陛下。”孙鸿达走到皇帝榻前躬身道。
“孙叔叔实话告诉我,我还能撑多少年?”
孙鸿达听后心惊得跪伏下,“陛下洪福齐天...”
“你不用说这种话来安慰我,我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不过。”
“陛下若肯听臣之劝好好调养便还可以有,”孙鸿达重重将头磕下,“三年。”
皇帝垂下手,“三年吗?”旋即无奈一笑,“也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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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二十八年春皇帝卧病,于福宁殿休养,命皇太子监国,军国重事移交福宁殿,同年盛夏皇帝病愈,休养一月后于长夏重新理政,至年秋已陆续有朝官被贬出京,其中还包括一名大卿,皇帝追究太常寺卿于去年中秋寿诞上的失职之罪将其贬谪出关,又将替其求情的大臣接连外放,此举引朝臣再次陷入恐慌。
——内东门——
宰相王文甫跪伏于门外,“自官家重新理政迄今为止已有十余位高官遭到贬黜,官家如此做法只会引起朝臣恐慌,还有不少朝臣疑惑官家御体...”王文甫端着笏板跪伏道:“还请皇后殿下出面劝阻。”
上书皇帝无果后王文甫便上表皇后,萧幼清拿着奏表挑眉道:“官家是身体不好,但对事情还是分辨得清的。”
“殿下,长此以往便会导致人心不稳,官家一手建立起的盛世...如今百官劝谏无果便只有皇后殿下...”
“吾不愿!”萧幼清言辞拒绝道。
“这样的局面会是官家盛年时清醒时愿意看到的吗?”
萧幼清转过身,“谁都会任性的,我一直以皇后的身份约束着自己,怎么做好一个皇后,怎么做好天下人的国母,但如今我只想做好她的妻子,至于以后会如何...”萧幼清攥着端在腹前的双手,“那就等到以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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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常卿被贬出京后其太卿之位便由少卿担任,九卿之列便出现了第二位女官,乾元二十八年冬,时隔七年东宫再传喜讯,皇帝大喜,特命太常寺及礼部准备冬至祭祀,除却祭祀太庙外还增加了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