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卫从马上跳下, 监斩及一众官员跪伏,“罪臣姜洛川,煽动皇嗣,教唆储君, 离间父子君臣, 意欲图谋不轨, 其罪列入史册, 后世之人永不得更改。”
听到诏书的内容, 姜洛川跪直身子怒红着双眼仰头望天,“朝堂自今日起再无直臣, 太宗所设台谏从此只为天子爪牙,当今天子刚愎自用,独断专横,不尊礼法而背天道, 不出数年, 国朝必重蹈前朝覆辙,女主为政, 尔等后世子孙皆为裙下之臣,哀其不幸, 可悲可叹...”
“放肆!”话还未说完便被看守刑台的官吏上前踹了一脚,监斩拍响桌案, 直指犯人大吼道:“将死之人胆敢亵渎天威妖言惑众,卫兵, 将法场围上, 不再允其亲眷探望。”
“是。”
姜洛川从地上跪着爬起, 狂笑道:“尔等为其爪牙, 必不得其死然。”
——咚咚咚咚!——“午时三刻至。”
——哐当—哐当—哐!——监斩官将令牌甩下时没有丝毫犹豫, “斩!”
“琵琶色长,都部头唤您回去,官家前阵子上元亲自作的曲让那几个弹琵琶的伶人试了好几日教坊使都不满意。”当所有人都回避着这血腥的一幕以及还有妇人拍手叫好时,人群里一个带帷帽的女子却盯着一动不动,直到人头落地,以及有人走到她的身后唤她时她才抬手将帷帽拉低了些从人群中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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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午时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时辰,梦中,青面獠牙的刽子手正挥舞着大刀向自己砍来,皇太子从垂拱殿朵殿的木榻上惊醒,“不要!”
“殿下。”皇太子妃连忙握住皇太子冒冷汗的手,“妾在这儿呢。”
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与自己青梅竹马的结发妻子旁边还坐着一脸担忧的母亲,而唯独不见今日那个自己最想要见的人,“官家呢?”
太子妃愣了一下,回道:“官家去了文德殿。”
几个绯袍银鱼袋朝官从文德殿走出,一手拿着笏板一手背在背后下了殿阶后纷纷摇头叹息。
“垂拱殿是内朝,太子殿下作为储君倒是无妨,可皇后殿下与太子妃殿下是命妇...这恐怕不妥吧?”
“女科都开了还有什么不妥?”
“想想先帝在位时废后因私闯外朝而被先帝迁怒,今上有哪点像了。”官员随后又长叹一口气,“罢了,再过十余年都是要入土之人了,哪能管得了身后百年之事呢。”
官员走后从垂拱殿回来的内侍便跨入殿中,“官家。”
皇帝将手里的札子放下,“太子怎么样了?”
内侍躬身回道:“垂拱殿那边太子殿下已经醒了。”
“太医瞧了没有?”
“瞧了,是入内内侍省的医师视的诊,医师说殿下只是跪久了吹了一些寒风加上底子薄才会晕厥。”内侍瞧着皇帝的神色,“官家担忧太子殿下为何不...”
“让他好了就回东宫去吧,太子妃需要人照顾。”
内侍哑然,旋即低头躬身,“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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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御史台言官被转贬武阶而获斩之后,朝中官员再无人敢直言上书废黜女科之事,就连平日议论也都不敢再议女科之制,自建国数十年后于乾元一朝扭转崇文抑武的局面,出将入相文武并尊。
乾元二十一年春,诏礼部试,命翰林学士刘妙仪为知贡举,二月二十七于武成王庙举行省试,男女举同赴,除派禁卫锁院之外内院也增派了禁军维护秩序,以防男女之别而有不轨之人。
乾元二十一年三月初,省试揭榜,礼部张榜于武成王庙贡院门前。
张榜当日,官府还未贴榜便有不少家仆等候在告栏之前,至清晨日出时贡院门口挤满了各州发解举子,也有些许女举在其中,但人数不多。
三月初也是上巳日,不少闺阁女子借着出门踏青的名头前来观榜。
汴河旁小甜水巷内坐落着居民坊,年轻女子梳妆完毕准备出门,女使拿上一把油纸伞跟随,瞧了瞧旁侧被她遗弃的帷幕便提醒道:“姑娘不戴帷帽了么?”
女子止步扭头看了一眼桌上的帽子,“官家当朝,女子又不止有嫁人这一条出路,还戴她做什么。”
——贡院——
贡院前的排名令所有人叹为观止,“真是世道变了,竟然阴盛阳衰,前三名便被两个女举占去了。”
侍从躬立在马车旁嘀咕了一阵子后车帘旋即被放下,女子放下手回头盯着身侧坐着的白袍女举,“还真是没有想到啊,何姑娘竟有如此才华。”
“夫人说笑了,贡员只是自幼爱读各种书而不止与儒家这一门,恰好又喜老庄,又恰好它于近些年被列入了科举。”
“你们群书呆子,真不知书里有什么,黄金屋还是颜如玉,比起自由这些重要么?”
何文英笑着摇了摇头旋即问道:“今日怎么是夫人,妙仪姐姐应该不当值才对...”
“嗨,她不是你们的主考官么,为了给你避嫌,让我来转告你至唱名之前都不要见面的为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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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堂——
内侍拿着一份奏疏走到王文甫桌前,“王相,广南西路来的奏牍,是万言书。”
王文甫接过万言书,看到时间后挑起眉头,“去年初冬...这得是经过了多少人的扣押才呈到京城来的啊。”旋即将厚厚一本奏疏扔到桌上置之不理,“被贬到雷州那样的地方还能想办法上疏这也算是他的本事了。”
乾元二十一年三月六日前知枢密愿事陈煜病逝家中,皇帝下诏辍朝三日推迟殿试时间,追封为许国公,赠尚书令,谥号文毅。
同年三月十日于集英殿举行殿试,皇帝御集英殿亲试进士,在没有反声之后科举一切都如常进行着。
殿试一日连考四场,直至夜晚皇帝赐烛延时,集英殿内外灯火通明。
皇帝牵着萧幼清登上学士院至集英殿的宫廊,“姐姐前些年从蚕时召到身边的那个姑娘...”皇帝撑在栏杆上转过头,“获得了解元省元二魁。”
“太常卿的三姑娘素来以才学著称,据说将曾祖至父亲三代人的藏书都倒背如流,官家喜得如此人才,不高兴么?”
皇帝将手收回,“我自然高兴,但也不高兴,谁知道她入仕究竟是为了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