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兴庆
西夏王从一个少年君主逐渐成长为帝王, 凭一己之力铲除权臣,膨胀的野心日渐不满当下所有。
野利氏虽然当了皇后,可是李元灏却未让他住进中宫,提及未果还遭其严辞批评, 不久后又下令封锁中宫, 不允许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进入。
自中宫变成一座废宫后已经有半月无人进入, 宫内的陈设依旧保持如初。
梳妆台上覆满了薄薄一层灰尘, 帐帘与房梁间结的蜘蛛网清晰可见。
“兀卒是在惋惜王后么?”李元灏身后的心腹小心翼翼的很随着,看着君主略显忧伤的神色便揣摩着试探的问道。
“天子是不会后悔的...”李元灏低下头, 旋即看见梳妆台上放着一些汉人的东西, 自称帝后皇宫内所有汉人的饰品及服饰皆被扔弃,当初是因为王后喜欢,宫里的妃嫔投其所好纷纷效仿。
“也许对有些人来说,死亡才是解脱。”李元灏眼里的伤神渐渐消散,“但死亡属于弱者。”
从中宫出去后李元灏下令将宫内所有旧物悉数焚毁,皇后正式移居中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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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八年末, 皇帝重新理政,变法历时一年之久效果显著,裁撤冗官近万,俸禄支出上与乾元初年相比减少六成, 勋爵不再肆意封赏,异性封爵不再随官阶附带,无功者不封, 皇帝还朝后, 朝堂上新旧两党仍旧争执不断。
乾元九年正旦大朝会, 隐忍了十余年之久的西夏王在解决了内部隐患后重掌军政大权, 将前枢密和宋的主张一举推翻, 撕毁盟约同时向北辽及卫宋发出消息称帝,册宠妃野利氏为皇后。
大朝会之上,视死如归的使臣将称帝的消息于大庆殿中当廷说出,引得卫宋君臣愤怒及各国使臣震惊。
“西夏王废黜原配妻,将外戚的兵权收回,并且重用野利部族两位外戚首领,国朝没有将领与他们交过手,不过野利家的长兄素来有西夏第一勇士之称,不知道其实力究竟如何。”
“将领靠的并不是一身蛮力与功夫,匹夫之勇永不可能成为万人敌,朝中现在反对新法的人越来越多,这一仗非打不可,朕需要一场胜仗来验证新法,让那些朝臣闭嘴。”
韩汜知道皇帝心切,但仍旧担忧道:“老匠人病故后由其徒弟全权接手,但四川那边...这几年来毫无进展,直到去年年尾的时候造出了攻城的火.炮,但在试燃时炸毁...”
“五年,十年,朕不能一直等下去,没有火.器照样攻城。”
“那些过惯了安逸生活的大臣未必会支持对西夏开战。”韩汜忧心道。
“他们手里又没有兵,朕不需要他们支持,”皇帝拿着一本奏疏坐下,倚在扶手上盯着韩汜道:“若果我死在景明之前,起谥号的时候还请多多留情。”
皇帝将死说的很是淡然,却让韩汜吓了一跳,连忙提起下裳跪道:“官家正值盛年,上天有好生之德,必不会夺我朝圣主。”
皇帝笑道:“人固有一死的,只是朕不想死后被你们指责的太过难堪,这样就配不上我的姐姐了。”
“官家?”韩汜抬起头楞道。
“出征...”皇帝没有在意韩汜的诧异而是低头继续思索道:“该派谁去呢。”
“乾元初年至九年扩充军备,如今有包括马军步军在内将近六十万禁军,河北常备军二十万,西北常驻军二十万,以及各地厢军所加起来将近一百二十万。”韩汜低下头,再次陷入了担忧,“减少冗官之后的费用差不多全都用在了军饷上,如今国家的军备支出由原来的三成变成了八成,不少朝臣打着冗军的由头上疏指责改制,要求罢停。”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无用多余才称之为冗,朕又不是养着将士们吃喝玩乐过家家,说白了他们是安逸日子过惯了,除了虚荣心作祟还怕死得很。”
“可以让荥阳郡开国公挂帅。”
“四驸马呢?”
“殿帅的资历与经验远不如开国公。”
皇帝撑着额头,叹道:“如果泰山还在就好了,二叔毕竟随在先帝身侧的时间要多,而相对的实战经验也就少了不少。”
“官家可以启用先帝朝的旧将,曹家、李家都可以,若官家不放心外人让他们做参军随军出征即是,开国公虽不若隆德公及国丈那般,但为人沉稳善于听从谋臣建议,调兵遣将上还是不弱的。”
“李家...李家就算了吧,左相方之彦的夫人是李家的女儿,他已经官居宰相了,不能再扶持李家,可以让曹家去,但是得问问曹老将军肯不肯出山。”
“曹家...”韩汜细数一遍先帝朝的旧将后问道:“是杭州知州的父亲么?”
“对,朕听说曹老将军老当益壮还能亲自带兵出海剿灭海寇呢。”
当年随先帝及太宗征伐的除了萧家还有曹家与李家齐名,皆是独立的将门之家而非萧家军麾下旁支,“臣记得曹老将军辞官及早,年龄比先帝还要小一些,现在应当才到甲子之年吧?”
“老翼伏励,志在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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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九年初朝廷下令停止与西夏互市,将李元灏定罪悬赏缉拿,欲发兵。
九年二月一日朔参,二月已至盛春,冬日的夜长昼短渐渐趋于平衡。
四更鸡鸣之时夜色仍旧伸手不见五指,京城内的巷子里已有不少居民拖着困倦的身子爬起,至五更平旦天边的交接处才开始有亮光发出,夜色渐渐由黑变为灰蒙蒙一片。
妇人将折叠齐整的绯色公服从衣箱中取出,“月前杭州有消息传来说翁翁接到了朝廷吏部的部符,是关于复职的敕书。”
王文甫换上公服,将银鱼袋悬在腰后,顺了顺衣襟道:“要打仗了,不止西夏再忍,官家自掌权起也忍了近十年之久。”
“说实话,妾并不看好这次的匆忙应战,但旧党反对新法抗争剧烈不打又不行,富国之法与强兵之法本就是为战争而定。”
王文甫打开房门,强劲的寒风袭来使得人睁不开,旋即跨出房门道:“所以不能输。”
曹氏披着一件褙子感受到寒风刺骨便又回头填了一个手炉赶出门,在丈夫上车前交予,“春寒,上朝的时候让御史台的中贵人帮着拿下便是。”
王文甫伸手接过,笑道:“多谢娘子。”
马车从果子巷过桥一路向北,路过市坊时,坊间的屋顶上还有大红公鸡正在鸣叫。
御史台字样的灯笼与权知开封府字样的灯笼从反方向走到了一起,“王中丞。”
“章知府有事?”虽为同榜进士,但是二人在朝官跟前走的并不近。
“官家将你调到御史台,御史台自太宗朝设武宗改制便成为了天子牵制相权的机构,官家想要出兵,旧党一定不会允,现在御史台一分为二,另一位中丞不与官家同心,右相模棱两可,旧党便以我父为首,且这些年蟠根错节…”章厚瞧了瞧左右,低声道:“他与我的关系我不便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