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回到书房, 将房中的蜡烛点亮,直到房门闭紧后才走到书桌旁坐下,既迫切又小心翼翼的将书信拆开。
信笺折叠齐整, 只有寥寥五十个字,尚不满半张纸,不过与出门时那封写满密密麻麻而笔力不足的字相比, 这封信的字力道要稳了不少。
见字如人, 想起离别时的前夕, 她既心疼又自责, 拿信的手颤抖着, 凝神看道, “天上低昂似旧, 人间儿女成狂,夜来处处试新妆,却是人间天上。不觉新凉似水,相思两鬓如霜。梦从海底跨枯桑, 阅尽银河风浪。”
信笺打开时用青丝与红绳绾成的同心结便顺着纸张的倾斜滑落到她的手上。
———咚咚咚!———
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进来。”她将信放下又将同心结收入怀中, 抹了一把眼睛问道:“怎么了?”
“刘主薄家的小娘子做了宵夜,差人来问阿郎要不要过去一起吃?”
“不用了,你要是饿了你就去吧。”
小六子将门关紧, 走到楚王身后, 俯身小声道:“京城那边的眼睛来消息了!”他将一张写满密密麻麻又看不懂的纸条交到楚王手中。
楚王看过后将其放在烛台上点燃焚毁, “京中有他的眼线盯着楚王府,我如今困在这儿哪也去不了, 让他们行事谨慎小心些。”
“是。”
建平八年九月, 东宫戒备, 皇帝诏尚食局, 翰林医官院负责东宫良娣的医食。
桌子上的磨合罗放置了将近一月,香气一直未散,萧幼清坐在椅子上呆呆的盯了它们许久。
——咚咚!——
“姑娘。”
女使的敲门才让她回过神来,“进来吧。”
喜春轻轻推开门迈着急促的步子走近,“姑娘,今日我与他们去庄子的时候有个农夫塞了一块物事给奴。”
喜春将藏在袖子里的一块烂布拿出,“奴查探了,四周没有外人,而且那个农夫的手根本不像是种地的,至于这个...”
萧幼清将其摊开,大惊道:“这不是大宋的疆域图么...一个农夫手里怎会有?”
“奴也不知道,觉着很是奇怪,便立马赶忙回来告诉您了。”
绢布绘制的地图除了边边角破烂不堪,那地图的中间还破了两个洞,萧幼清低头凝着,“这两个缺处...”旋即起身走到柜子里开锁找出了一副完好的地图。
将那破烂的绢布放上,喜春看着绢布上的缺口,又看着完好的地图,与之对上,指着其中一处道:“这个地方是江陵吧,还有这边是大名府。”
萧幼清凝神思索,“江陵府与大名府...”
喜春突然想起什么,抬头道:“哦对了,那个农夫走的时候还神神叨叨的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喜春回忆着白日在城郊时的对话,“前一句好像是什么圣贤...什么没,后一句有个歧...”
“是,圣贤共沦没,临歧胡咄嗟?”萧幼清挑眉道。
“对对对,他反反复复念了好几次呢,但奴当时并未在意。”
地图上圈记的地方是江陵府与大名府,萧幼清皱着眉头道:“这是诗仙所作,三季分战国,七雄乱成麻...”连忙低头看着绢布上残缺的两块地方,“七国…江陵的前身是郢城,楚国国都。”
喜春便看向另外一个标记,“那大名呢...”
“邯郸!”
建平八年九月中旬,翰林医官使孙鸿达接替杨术之职,不仅为皇帝后妃请脉,也为三位皇子请平安脉。
是夜,赵王府的正房内,赵王伸手侧躺在榻上。
烛火轻轻摆动,赵王看着还不到五十岁的翰林医官使,问道:“听说孙太医的祖籍是山阴?”
孙鸿达将手枕从赵王的手腕下拿开,点头道:“是。”
“朔州山阴,前朝时割让给了契丹为契丹所占,直到我朝陛下登基才收复,收复的那一战,本王还随陛下御驾亲征上了前线!”
“天子威武圣明,三王也勇武过人,是我朝之大幸!”
赵王府门前的石狮子旁停下一匹快马,马上的人几乎是在刚停的那一刻跳下,还在青石地面上蹭了一下,旋即匆匆忙忙的爬起,“孙太医在里面吗?”
“何人这般大胆,竟敢在王府门前停马?”
内侍拿出一块背面刻有两条凹凸相对鲤鱼腰牌右符,“我是东宫的内侍,奉太子殿下之命来请孙太医!”
听是东宫,王府看门的府卫便不敢懈怠,凑拢看清了腰牌正面刻的字,旋即换了语气,“中贵稍等,容我回去禀报王爷。”
府卫转身小跑入内,撞见了赵王府的总管,“毛毛躁躁的做什么,这里是王府,还有没有规矩了?”
“沈内侍,门外有东宫的内侍求见。”
“东宫的人?”总管挑起白眉,傲气道:“不见!”
“可是是太子要召孙太医去东宫的,那内侍是骑马赶来且十万火急的样子。”
总管便凝起双目,“这事我知道了,但王爷身体也不适,再说王妃也…孙太医如今在替三王看诊,你先回去守着,别让人进来,一会儿我去跟三王说。”
“是。”
过了许久后,王府总管才走到正房。
“三王,是小人。”
“进来吧。”赵王躺在榻上,抬眼问道:“什么事?”
总管便趋步走到赵王榻前,俯身在耳侧低声道:“太子叫孙太医去东宫,怕是良娣临盆了。”
赵王侧头惊看着内侍,宫中太医不能入内房,除却特殊情况,东宫若是临盆此时应该有专门接生的坐婆才对,赵王又看着眼前的孙鸿达,他是杨术带出来的,于产科方面也精通,太子派人急召孙鸿达,赵王心想着,定然是东宫有危,便暗自一笑,“你先出去吧。”
“是!”
东宫出来的内侍在赵王府的门口急的打转,“这都半个时辰过去了,怎么还没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