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啸不止, 花院里的窗户未上栓子,亦被狂风吹得开合不止。
狂风席卷之后,窗外下起了大雨, 先是一滴两滴的滴在院中所栽的赤箭花上, 随着雨逐渐增大, 花瓣上沾满了水,花枝随风晃动最后因为承受不住重力而弯下,雨水便顺着花蕊流出。
这院中盛开的红色赤箭是萧幼清所种, 叶落花开,花落叶发,永不相见, 故而民间称为无义草,红花旁边还有一种白色,却是它自然生长于院中而非人栽。
急促的呼吸带着汗流不止, 眼角轻轻划下一滴泪水,随后听见了喃喃低语,“雨曼陀罗, 曼珠沙华, 栴檀香风, 悦可众心。以是因縁,地皆厳浄, 而此世界, 六种震动。”
声音很轻, 也很虚弱无力。
似感到疲倦的人喘着气躺在她身旁, “姐姐在…自言自语什么呢…”
萧幼清枕着她的胳膊, 吃力的侧转过身, “是大乘佛教《法华经》中的一段, 讲的是曼陀罗。”
她想了一会儿问道:“就是院中栽的赤箭么?”
萧幼清点头又摇头,“赤箭是红色的一种,也就是佛经里的曼珠沙华,还有一种曼陀罗华是白色,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我不信佛不信鬼神,但是我明白这世间的因果…”她便将她搂进怀中,轻声道:“让我,歇息一下。”
萧幼清抬头凝了小半天,“你可真能吃。”
“就好比临行前最后一顿,难道不让吃…”
萧幼清伸出手抵住她的唇,眸光破碎的盯着她
摇头。
卫桓眨了眨心疼的眼睛,旋即覆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我只是,舍不得姐姐啊。”
萧幼清蹭入她的怀中,“妾说了,今夜能够给你的,全都给你,至死方休!”
——————
盛夏的五更,天边的交织处已有一线发白,萧幼清从榻上爬起,忍着疼痛,以及拖着发软的身体,气色并不是很好。
拉开帘帐的手撑向榻边的桌案爬起,抬手时不小心碰倒了已经空了的酒壶,差点打翻在地。
窗外还有悉悉索索的雨声传入,萧幼清吃力的从榻上下来,扶着桌子与墙垣走到妆台前。
天色逐渐明亮。
盖有三省与审官院印章的文书交给了小六子收着,预备的东西也装上了车,除了小六子还带了四个武艺高强的府卫与一个赶车的车夫。
“不多带几个人吗,此去凤翔山高路远的。”
“这次阿郎去赴任要隐藏身份,连名字都改了,所以不能太过张扬。”
小六子与女使一起将人抬上马车,“睡的这般沉,昨儿是…”刚刚瞥见了王妃虚弱的模样,小六子便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的主子,闻到了一股药味儿,叹道:“阿郎能遇见王妃这般好的娘子,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小六子从车厢后跳下,两个女使打伞搀扶着楚王妃出来,小六子才注意到王妃今日穿的是平常少见的对襟交领,他便上前搭了把手。
——咚咚咚!——城楼上的五鼓敲响。
“下钥了,走吧!”
小六子坐到马车头,两个女使则上了另外一辆马车,府卫们穿着蓑衣拿上佩剑蹬上马跟随在后面。
“姑爷倒是睡得挺安稳,你看姑娘现在那个样子,也不知道多多爱惜自己的身体,如今还要出来…”
“你就少说一点吧,没闻见姑爷身上的药味吗?”喜春撩开车帘,看着大雨洗刷过后的东京城,微微拢起眼睛,“姑娘一定是舍不得让姑爷与她当面道别,舍不得也见不得姑爷,落泪吧。”
“姑爷会落泪么?入府这么久,我还没见过呢。”
“你没见过,不代表不会,也许,姑爷只是不在人前落泪而已。”
颠簸的马车里,沉睡的人枕在萧幼清腿上,纤细的手停在她的额间轻轻抚着。
城门开后,天色逐渐明亮,从旧城东一直往西,出旧城到新城,这一路上来往的人越来越多。
马车出了金耀门在金耀门文书库附近停下。
“王妃,到了。”
感觉到马车不再向前的人突然心颤,微微睁着凝视的眸子。
过了许久,楚王妃才从马车上下来,两个女使连忙打伞上前扶住,萧幼清向后看了一眼,旋即叹着将头转过背对。
小六子便将车门关上,“大娘子放心,奴婢一定会照顾好阿郎的。”
“驾!”
直到马车驶离的那一刻,萧幼清才转回向前追赶了两步。
女使心疼她却又无可奈何,“姑娘…”
城门开了好一会儿,从马车上下来的三司副使竟然在城外的文书仓附近看见了外甥女,便下车打着伞趋步上,“楚王妃!”
“舅舅怎么…”
三司副使侧头,“下官是来三司文书仓查去年的帐籍文案的。”
“王妃气色不好,病还未好么?下这么大的雨怎的还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