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端坐在明台上, 阴沉着脸色,缓缓道:“那么就这样定了吧,至于立后大典的吉日就由太史局去定。”
三司副史回头看向臣工之列,“太史令, 今年可不行, 三司没钱!”
“好了好了好了!”皇帝起身, 打仗没钱, 逐渐运河没钱, 三司副使就会天天嚷嚷着没钱两个字,听得皇帝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更何况他现在心烦的很,“散朝吧!”
皇帝先行离去后,臣工们也一一出了垂拱殿。
“楚王妃可是计相的外甥,计相怎能在朝堂上帮着赵王的人说话?”
三司副使看着同平章事, 虽不喜, 但表面还是十分的客气,解释道:“家父曾教导, 在其位谋其政,为人臣子, 便该为君尽忠,为民谋福, 下官这是帮理不帮亲,三司还有事, 下官先失陪了。”
同平章事看着三司副使匆匆离去的背影, 甩袖冷哼道:“姜氏!”
散朝后皇帝催促着抬轿子的人快些, 辇车停在文德殿前, 皇帝便迈着大步走入偏殿, 见人就吼,“都滚出去!”
旋即又伸手吼道:“地图拿来!”
皇帝走到屏风前,上面所汇的地图只有天下各路,并未标注地名。
跟着一路小跑过来的内侍们纷纷瘫倒坐在石阶旁,紧接着就看见殿内出来一群脸色慌张的宫人。
赵慈与小黄门抱来一副长长的卷轴,“麻烦起居舍人帮忙搭把手。”
韩汜放下手中的纸笔,“哦。”
“朕给了他机会!”皇帝看着地上摊开的疆域图,“他既然这般不想留在京中,那便不用等到端午了!”
“陛下是在说楚王么?”韩汜端着手随在皇帝身侧。
“朕本以为他比那两个哥哥聪明,会明白朕的用心良苦。”皇帝侧头看着韩汜,沉声道:“不是天晴,是天黑!”
皇帝又回过头,俯视着自己治下的一角,“雷州吧这个地方临海,朕看他弱不经风,就是要多吹吹风才好!”
韩汜低头看着,缓缓道:“开封此去至雷州三千七百七十七里,就算最快的来回也需要月余,陛下若不解气,不如琼州吧,去琼州还要乘船渡海,没有个三五月是回不来的!”
皇帝涨着不悦的脸,瞪向韩汜。
韩汜不仅没有慌乱,反而拱手,从容道:“其实,就算结果是另外一种,陛下也还是会气的吧,不管立谁都一样,因为只有不立后才是当下最好的办法。”
皇帝也听得明白韩汜在说谁,也明白韩汜的言外之意,如果不是楚王生事,便没有他答应赵王立其母为后一事,同平章事也不会因为对付赵王而立势单力薄的李氏,如今立淑妃沈氏为后,赵王成了嫡出,只怕今后与东宫的争斗只会更加。
皇帝挥手将赵慈与小黄门遣退,抬头问道韩汜,“那你说说如今的局面,朕那儿子,究竟想要做什么?”
韩汜低下头,“诸王皆是陛下的子嗣,臣的话,恐伤父子和气,臣,惶恐!”
“你若不说,朕就将你扔到琼州的海里去喂鱼!”
韩汜睁着眼。
“朕说到做到!”
韩汜只得无奈的走到皇帝身边,指着地图上的雷州,“陛下若将其扔去边远之地,实则是正中下怀,立后的诏书虽未下达,但君无戏言,更何况已经在朝堂上与众臣工商定好了。”
“陛下要是真的把臣扔去了琼州,那臣也欣然接受,想着海边多鱼,当个渔翁能够安享太平,每日都有鱼吃,那也是极好的!”
皇帝看着韩汜大悟的瞪着眼睛,侧头看着低头,“朕不想看见他,但是也不想他脱离朕的视线太远!”旋即俯身指着渭水以北的地方,“就让他滚哪儿去吧!”
皇帝直起身,揉捏着双手看向韩汜,浅浅笑道:“韩卿!”
不等皇帝的后话,韩汜便转身朝他拱手,“臣不会告诉恩主的,毕竟,圣意难猜。”
建平八年六月上旬,天子要立淑妃为后的消息很快传遍京都,沈氏一族无论嫡庶家,门庭若市,轰动一时。
六月中旬,宗室成王之女沅陵县主出嫁,天子下诏,以亲王公主的规格置办。
至昏时,旧城西的成王府至城东昭庆坊韩宅的路上设起了近十里长的步障。
成王府门前的右街道上,紫衫卷脚幞头天武官抬着装有嫁妆的轿子,足足有数百个,组成仪仗队伍。
王府门口停放着新妇要乘坐的檐子,檐子周身镶嵌金裹铜,檐子高五尺,深八尺,宽四尺,中间足可容纳六个人,大红色的梁脊上面排列着用金与铜铸的云凤,檐顶上盖着棕榈样式的剪花,四周垂挂着珠帘,檐厢外设有雕刻金花的栏槛,上面还装饰着人物与神仙的雕刻。
檐子两边各站着六名抬轿的禁军,抬竿上饰有用金鱼钩子固定的绿丝带。
檐子前面的队伍是数十名骑着马并排前行的宫人,头戴珠翠金钗,配玉饰,身着红罗销金长衣与大袖褙子。
仪仗队伍的前导手持青色华盖站在队伍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