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平八年四月上旬, 定冬至一百零五日后为寒食节,举国禁火三日,皇家祭陵, 官府祭孔庙与先贤, 百姓上坟, 寒食与冬至及正旦为国家三大节日,放朝中官员七日休息。
寒食节禁一切烟火,故在节日的前一天百姓们便在家中将食物蒸熟, 除却三月三的上巳日,在寒食节之时深闺女子也得以出门踏青。
楚王府的正门前悬挂着刚折下的柳枝,禁火三日内, 宫中与百姓家一样不得见火。
“六郎,该起身了。”
萧幼清侧卧在榻上,伸手抚弄着半梦半醒之人的发梢。
楚王极力的睁开睡眼, 旋即又闭了回去,挪动着脑袋蹭入她的怀中,嘟囔道:“大明殿的蹴鞠不是明日么, 昨日祭陵了一整日, 姐姐就再让我睡会儿吧!”
萧幼清轻轻笑着, 摸了摸她的头,“六郎再睡下去, 就要日上三竿了。”
“不是寒宵短, 日上三竿, 殢人犹要同卧。”
听着楚王不愿起床还撒娇的语气, 她便低头在她耳畔假装威胁道:“你要不起, 今后可就没人与你同卧了。”
楚王便睁开眼握住她的手, 覆身欺压上, 旋即将她的手按在床头。
萧幼清旋即微红着脸侧过头去,“折腾了一宿,不嫌累呢?”
楚王笑的爽朗,“姐姐也知道六郎累呢?”旋即在其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今日要回国公府,我知道的!”遂从萧幼清身上爬起,套上靴子起身,伸了伸懒腰。
系上敞开的中单回头问道:“要带些什么回去给泰山么?”
“爹爹他与你一样,也爱喝酒。”
“酒?这个我最是厉害了!”
萧幼清缓缓从榻上撑起,朝着她浅浅一笑,道:“哦,是吗?”
“是呢。”她便走近,俯身凑到她的耳侧小声道:“不过,我还有更厉害的!”
不等她下一步动作,萧幼清便将指尖抵在她的唇前,轻轻摇头道:“这都什么时辰了,妾可没有功夫再陪六王闹腾了。”
于是楚王游离了那不安分的手至膝盖下将她一把横抱起,朝梳妆台缓缓走去,“那,咱们回来再闹!”
萧幼清便顺势揽上了她的脖子,轻点了点头。
换了新衣的人来到膳房,看见案上摆着一大桌冷食,有蛇盘兔、枣饼、细稞、神餤,青饭,糯米,还有一盘精致的面燕。
她便想到了什么,于是朝小六子唤道:“六!”
“阿郎,奴婢在呢!”
“今儿你就不要去了,留着看家。”
“啊?”
“这桌上的东西府里也吃不完,你送些去给她们,以及她们的家人,你亲自去,但莫要被他们瞧见真容,去带几句话,旁人我不放心。”
小六子这才明白她的用意,点头道:“阿郎放心,奴婢一定办好差事。”
楚王府大门口的柳条上串着几只燕子,燕子是用面粉捏制而成的,楚王从王府出去时瞧见了,便伸出空闲的手轻轻推了一把。
燕子便如飞燕一般晃荡在楚王府门口。
萧幼清见之便笑她,“好了,别玩了,都多大的人了!”
“子推燕,不就是拿来与人乐的吗。”飞燕着色,看着实在是喜人的很,她便又问道左右侍从,“这能吃吗?”
“回六王的话,这是蒸熟了的,不过六王要是想吃,厨房有燕面。”
“甭理她。”说罢,萧幼清便拉着楚王下了门口的石阶。
“我就是问问嘛,又不是真的要吃,哎呀姐姐…”
“再吵,你就去同马夫赶车!”
王府内,等马车离开了许久后,小六子命女使将寒食装盒,她带着食盒随着王府膳房内的掌膳出门采买。
大内拱宸门出去的州北瓦子里有一家规模不小的妓院,在人流不断的妓院里,有一个闲置用来堆积杂物的庭院,平常人不会来此,也很少有人注意到。
一位带着斗笠垂下帷幕的年轻女子提着食盒进入庭院内。
庭院有人看守,见人擅闯双双过来拦截,直到她示出一块小小的信物,两个壮年男子当即改了态度将横起的手收回,十分恭敬道:“小底有眼不识泰山,尊驾请进。”
只见女子轻轻咳了两声,“那两个人,可还安分?”
“一直都安分着,不吵也不闹。”
女子点头。
庭院的库房杂物堆积如山,看守打开门时,房间里的灰尘便都跑了出来,女子捏着鼻子拿帕子挥了挥。
“你们在这守着吧,莫要让人进来。”
“是。”
看似不大的库房,女子用了好半天才找到库房在地底下的入口。
地底内潮湿黑暗,她摸着黑才走到了亮堂的地方,里面有一座铁牢,牢中关着两名女子,一旁的方桌上还有蒙头的黑布,见有人走近,从蜷缩中爬到铁栏口,双手抓着铁杆大声喊道:“你们把我爹娘与弟弟怎么样了?”
女子捏着嗓子轻轻咳了咳道:“放心,二位的令尊好的很。”旋即又将食盒里的冷食端出。
女子皱眉看道:“已经是百五节了么?”
“已经过了,就在昨儿,但还在禁火,这是我家主子命我送来的。”
“事情我们已经做了,你们还想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