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 儿中进士了。”姜洛川跳下马,一步也不停的从门前跨入府往中堂赶去。
穿过庭院踏进中堂,见到父亲就端坐在堂上, 他便喜极的趋步向前道:“爹爹, 儿中了, 儿中了一甲,第三名,是进士及第的探花郎!”
随后姜洛川站定, 瞥头间看到了父亲座旁的案桌上放着一张金花帖子,他便渐渐缓下眉梢上的欢喜,眨了眨眼睛, “原来爹爹已经知道了,大内的人动作竟这般快。”
又见父亲脸上并未有高兴之容,于是挑起修的齐整的双眉, 缓缓走近,“爹爹,儿中了探花郎也不能让您高兴么?”
读书人寒窗苦读二十载, 只盼着有朝一日能够从数万人中脱颖而出登科及第, 万人至京赴考却取士至多不过千人, 能在这其中拔得头筹又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新科探花,前程似锦, 然而姜赋平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随后又转而慈笑道:“我儿有才, 得中进士摘了那探花郎的名次, 若你翁翁还在必然欣喜, 为父也自当是高兴的。”
“那爹爹, 不怪儿闯了祸么?”
“为父知道, 此事罪不在你,朝堂的水深,你如今踏足便也不能独善其身,往后,还需要多加小心。”长盛久了必衰,一门多显贵未必是好事,荣耀当头便是风口浪尖,遭到的猜忌与风险也就更多。
“儿知道,儿往后的一切都听爹爹的。”姜洛川凑到父亲膝下,抬头问道:“爹爹,此次儿能从刑部改判出来,儿知道,都是阿姊与姊夫替儿求的情,儿中了进士,是否应当去楚王府谢恩?”
姜赋平听着,旋即轻摇头。
“爹爹不答应,为什么?”姜洛川不解,“爹爹不是自幼教导儿要知恩图报么?”
姜赋平再次摇头,“有恩,自然要报,但是报恩,不是用嘴说的,你现在是天子门生,有功名在身,六王是国家亲王亦是陛下的臣子,你这样去反而会给六王与王妃添麻烦。”
姜洛川大悟,“儿明白了。”
从皇榜下一路向西被人扛到了成王府,壮汉肩膀上的白袍年轻人整个一路未曾吭声,愈发叫人纳闷。
路上,一个厮儿带着一群短衣窄袖男子气喘吁吁的跑到成王耳侧嘀咕,“王爷,他们说状元郎也被掳走了,属下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人。”
“再去找!”
“是。”
王府内
“姑娘,家主回府了。”一个女使入内通传。
王府的庭院内,成王亲自给白袍年轻人松绑,陪笑道:“榜眼勿怪,本王也是一时情急才出此下策,若是伤到了进士,还请多多海涵。”
韩汜举起双袖,倒挂着的人脸有些微红,不过并未不悦,只是微微点头,“下官都明白,下官还要多谢王爷解围,如若不是王爷,下官都不知要几时才能出去,他们人太多下官又挤不出去。”
韩汜的话既化解了尴尬,还将这原本的绑架说得倒像是一份恩情了,顿时令成王喜笑颜开,赞赏不已,“果然是登科及第的进士,好口才。”
“是爹爹回来了吗,爹爹,儿今日...”一脸高兴的沅陵县主在看到进士韩汜后僵在了原地,旋即挑眉问道:“爹爹,他是?”
“你怎么出来了?”成王旋即又朝韩汜解释,“韩进士,这便是小女,名唤静柔,得陛下恩宠,赐封沅陵。”
韩汜便朝卫静柔举袖微躬,“太原韩汜,见过,沅陵县主。”
卫静柔轻看一眼,便将头撇了过去。
“沅陵,不得无礼。”
“爹爹~”
“王爷,不碍事的。”韩汜解围。
成王舒了一口气,走到卫静柔身侧,低声道:“方才你急着出来叫我,是有什么事?”
卫静柔朝成王福身,抬头道:“儿带了一个人来见爹爹。”
成王大惊,“人,什么人?”
“韩兄?”谈话间王府内院又走出了一位白袍书生,书生很是诧异的看着韩汜,随后又朝成王行了礼,“成王,下官梁文傅,见过成王。”
“爹爹,他便是今科的状元郎,亦是本朝十九年来第一位连中三元的状元,也是儿...看中的县马。”
成王朝梁文傅诧异的看了一眼,旋即朝下属吩咐道:“奉茶。”
又朝两位白袍招呼,“二位先请上座,容老夫先处理一些家务事,稍等。”
“王爷既请,我等不敢推辞。”
成王旋即拉着卫静柔走到一边。
“你这不是胡闹吗,你身为一个待嫁的女子,竟然...”
“女子怎么了,女子就不可以自己挑选夫婿吗?我可不想让陛下做主赐婚。”卫静柔强横道。
“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怎可私自做主,且将男子带回家中,你这样,成何体统?”
“儿日后若是过得不幸,还要这体统做什么?”
“那个梁状元徒有其表,非你良配。”成王苦劝。
“徒有其表?”卫静柔伸着脖子,瞟了一眼中堂,“我看那个榜眼才是徒有其表,表面斯斯文文的,谁知背地里是不是个伪君子,又还清冷,瘆得慌,儿不喜欢,儿也不要他!”
“此事,没得商量!”
中堂上,两进士坐在同一边的客座上,梁文傅朝韩汜浅笑道:“这可真是有趣了,沅陵县主看上了某,而成王却看中了韩兄,韩兄你说,这县马之位,会落在谁的头上?”
韩汜微微低头,“韩某无心争夺,梁兄若是喜欢入赘,某便让给梁兄。”
“哎呀,如果赵王爷知道了韩兄此言,会不会,”梁文傅凑拢,“生气呀?”
“梁兄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太子与亲王可不一样,毕竟,君命难违!”
梁文傅听之色变,还未说话只听得韩汜又道:“可话又说回来,梁兄若奉君命娶了县主为妻,往事又该如何,若县主知晓往事了,届时,又该如何?”
往事一词涵盖颇多,旁人听不懂,但令当事人惊呼,“你怎么会知道?你调查我?”
“君子之交淡如水,我凭何调查状元郎?”
梁文傅看着韩汜,出身寒门没有世家依傍,也不可能调查的这般细,“赵王?”
“难道状元郎的心里,连还未入仕的士子,也都是心机叵测的?”
梁文傅又质问道:“你当真要与我为敌?”
“忠臣不侍二主,贤臣又太过难当,索性,就当个普普通通的臣子,能吃饱饭,也挺好的。”
“你以为我会相信?”
韩汜不作声,也无表情。
“二位进士,我家王爷说他不会出来了,叫小的将这个给二位,权当是赔礼。”女使拿出两个颜色不一样的荷包。
梁文傅接过还有些沉淀,楞道:“这是什么意思?”
韩汜拿着浅笑道:“答复。”旋即起身,“麻烦姑娘替在下转告王爷,谢过府上的好茶,多有叨扰。”
“进士放心,奴一定代为转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