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雷蒙德的身体正在颤抖。
“我以后不会这么傻了,我也想快一点恢复过来,然后我就可以保护艾伦了。”
有好一会儿,艾伦只能呆呆的盯着这样的雷蒙德发着呆。
他的心情简直复杂极了。
“雷蒙德……”
有那么一瞬间,艾伦觉得自己喉咙里卡了许多话想要对对方说,但等到他真的开口,一切的词语都转化为了最简单的一声呼唤。
艾伦叹了一口气。
“如果你今天真的想在我的房间里,就必须一切都听我的。”
艾伦说道,他的脸板了起来。
这让他看上去变得些冷漠,但只有艾伦自己知道,就在这一瞬间,看着雷蒙德的眼泪,听着他那些童稚的话语,他其实已经做出了一个巨大的让步:他已经逐渐地接受了这个名为雷蒙德·莫克姆的男人。
这个人是他的丈夫,而今天晚上他们会在同一个房间里,度过一个夜晚。
艾伦用手轻轻地捂住了自己的后颈。
他的信息腺,真的很烫……
……
而艾伦永远都不会知道,就在雷蒙德喜极而泣,快乐地冲向艾伦的床铺时。
在一门之隔的另一边,之前让艾伦颇为在意的那两名医疗官其实自始至终都并未离去。
他们就像短了电的机器人一般,静静地停留在生活舱室的门口,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他们似乎正在凝望着什么,但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在意。
只有他们脖颈处的某些圆形的斑纹,似乎正在泄露他们的情绪——那些斑纹正在逐渐扩张,并且变得鲜艳。
在艾伦终于对雷蒙德服软,并且以近乎宠爱的方式允许雷蒙德呆在自己房间之后,两名医疗官才缓缓的行动起来——只有“他们”才可以感觉到那一道来自于房间内部的严厉驱逐指令。
【离开这里】
简单的指令中实际上蕴含着人类无法理解的复杂思绪,而作为“祂”实际上的一部分,“医疗官”们可以说是发自本能地不想离开艾伦。
如果不是作为主体的某个存在那过于澎湃的嫉妒心,“他们”甚至都想直接顺着生活舱室附近的结构缝隙径直钻进艾伦的房间。
【滚开——】
来自于“祂”的指令又加强了。
这一次,那指令中的威胁意味变得更加浓厚。
医疗官互相对视了对方一眼,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变形。
这种变形并非是人们正常认知中的变形,而是一种完全特殊的改变。
他们的眼睛正在一点点消失,融化,反倒是脖颈处那些圆形的“斑纹”上,有无数晶莹湿润的漆黑眼球正在凸显。
他们的五官看上去更是古怪,简直就像是被贴在软蜡烛表面的五官塑料片,如今他们的眼睛,鼻子还有嘴唇,都正在缓缓地从柔软的面颊上缓缓流下——
但就在几秒钟后,两名医疗官又重新恢复了正常的容貌。
谁都不会想要在艾伦附近露出自己的真实模样(虽然说此时时刻的艾伦压根不可能看到他们),毕竟在之前它们就已经进行过测试,作为脆弱的人类,艾伦完全不能接受祂真实的模样。
这个认知曾几何时也曾让作为主体的“祂”感到了些许伤心,但纳迦人绝不是那种会自暴自弃的种族,无论是作为主体的“雷蒙德”还是已经被分离出来的“他们”都非常顺利地找到了适合接近艾伦的形体。
而且,他们对此适应良好。
一定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可能就是随着身体的切分,主体与触手之间的共有意识正在逐渐减弱,难以解释的独占欲不约而同地出现在了所有切分个体之中。
【滚开,不然就将你们吃掉】
就比如说现在,一直到“雷蒙德”第三次发出了明确的,带有强烈威慑性质的指令,“医疗官”们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过身,迈着笔直的步伐一步一步飞快地远离了艾伦的生活舱室。
而站在风暴中心的艾伦,对于这件事情……一无所知。
……
走廊,电子平台,走廊,岔道,气密门……
医疗官们很快就回到了人类军事基地另一面的研究区。
在一条狭长走廊的尽头是一间半椭圆形的大厅,数十间实验室宛若蜂巢一般密密麻麻地簇拥在大厅的四周,而在大厅的正中间,这是一个相当显眼的铁灰色悬浮平台。平台的四周遍布着整齐的方形的仪器台和半空中的投影屏幕。
这里满是管线和闪烁的数据,当然也少不了大量的监视探头。
时间已晚,现在还在这里工作的工作成员都是夜班,跟白天比这里的人少了很多……也谨言慎行了许多。
而此时他们行动时更是蹑手蹑脚,显得格外小心翼翼。
一个神经憔悴的中年男人就站在平台的正中央。
他那灰白的脸色,还有熊猫一般挂在眼测的黑眼圈,显示出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得到正常的休息过了,而他的眼睛里还在闪烁着极为烦躁的目光。
他穿着与所有实验室成员几乎一致的白色大衣,胸口的身份铭牌上非常清楚地写着他的名字:科拉·阿尔德,a级研究员。
他的身份已经足够他站在这里,对其他人指手画脚,也足够让其他低级研究员因为他的怒火而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但阿尔德一直都很清楚,无论自己胸口的铭牌上刻着什么头衔,他自始至终都只是杜兰的手下,一名随时可以替换掉的助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