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艾伦长大之后,就连他自己也认为,他以为自己听到的那些声音不过是他大脑制造出来的幻觉。
而之后,艾伦也很熟练地学会了用药物还有某种作用于大脑皮层的微电击疗法来屏蔽那自他有意识起从未断绝的声音。
只不过当他的身体处于极端疲惫的状态时,偶尔,那幻听的中的声音还是会重新变得响亮起来。
“嘶嘶……嘶……艾伦……我的……艾伦……”
就像是现在这样。
梦境消失了,就像是被风吹走的沙画。
一瞬间,艾伦的梦境里只剩下了无穷无尽的黑暗。那黑暗似乎拥有实质,浓稠得可以将他的整个灵魂乃至现实中的肉体都直接吞没。
“唔……”
艾伦猛然睁开了眼睛,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噩梦让他的大脑有些混沌,他差点没掌握好平衡直接摔倒在地上。
好在这个时候,智能系统感应到了他的活动,柔和的光芒亮了起来,艾伦在原地看着周围无比陌生的环境呆愣了片刻,然后才慢慢地回过了神。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虽然精神已经从噩梦中清醒过来,但身体似乎还有一部分残留在了遥远而漆黑的梦境里。他的手指正在不自觉地抽搐,在他的大腿上轻轻跳动着,仿佛正在合着什么节律打着拍子一般。
这间舱房的空气过滤系统似乎出了一点问题,一股奇怪的味道在房间里蔓延。
倒是很难说那究竟是香气亦或者是臭气,那是一种复杂的,但是存在感格外强烈的味道。
而那味道让艾伦愈发感到心神不宁,他的心脏一直在疯狂跳动,仿佛下一秒就要砸穿他的胸膛。
艾伦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他的身体似乎正处于一种极度兴奋的状态,但他的灵魂却像是被剥离开了,他浑浑噩噩,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星际迁跃的后遗症?
艾伦想着。
在来时的路上,拉菲尔倒是格外亲切地嘱咐过,第一次进行这种程度迁跃的人或多或少都会出现后遗症。但后遗症地具体症状是什么艾伦却怎么都记不清了。
不……
当务之急是尽快地镇定下来。
艾伦想道。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数着自己的呼吸好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
然后,他伸手探向自己的衣服内袋,企图找到自己惯常吃的镇定药片,但一直到手指接触到光滑的制服布料,他才恍然间发现自己的外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堆在了床的另一头。
一丝淡淡的异样飞快地滑过艾伦的心头,但他并没有心思想太多。
他踉跄着探过身,抓过了自己那件丑陋却能带来足够安全感的旧外套。
“哦——该死——”
但就在抓到外套的那一瞬间,外套那湿漉漉,黏糊糊的手感就让艾伦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咒骂。
他下意识地将外套丢在了地上,然后便听见那厚重的布料因为饱含水分而跟地面接触发出了濡湿的声音。
艾伦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外套,在生活舱明亮的光线下,那些一点点从外套上渗出来的墨绿色粘液飞溅在光滑的地面上,看上去是那样的显眼。
【嘶嘶……滋……”】
轻微的……幻觉一般的幻听划过艾伦的耳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舱内的生活模块机油泄露,还是他在来时的路上因为心神不宁而不小心沾到了什么?
艾伦的理智在他的驱壳里发出了虚弱的解答。
但这些解释都无法控制住艾伦来自于本能的恶寒与恐惧。
那正在一点点外渗的粘液特有的绿色让艾伦感到无比眼熟。
是在哪里见到过……想一想……
一定,一定就在不久之前见到过……
对了,是那枚救生舱。
艾伦喘息着,畏惧地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外套。
雷蒙德那腐尸一般的躯体,还有包裹着那具躯体的变质液体,那些泛着恶心绿色的凝胶。
那场景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地闪现。
只不过这一次,艾伦却觉得自己之前看见的那一幕一幕似乎发生了转变。
他仿佛能够看见如今正躺在那间“病房”里的雷蒙德。
呼……
呼……
呼……
那些肉质的管线在随着雷蒙德呼吸而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