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夜色已然暗下。
佛堂最后一线光影收尽时,叶怀宁才惊觉天黑了。
老师父望向佛堂外:“起风了。”
叶怀宁拿出手机,发现已经只剩最后一点电。
“担心夜路黑不敢下山,可以在这里住一晚,后头有空的房间。”
老师父交代完,起身去了后厨准备晚餐。
叶怀宁走出佛堂外,入夜后气温骤降,寒风一起,刮面而过的都是冷意。
将身上羽绒服的拉链拉到最上面,叶怀宁轻出一口气,他今晚估计只能在这里将就了。
于是给徐因醒发了条消息,说了自己在山上留宿的事情,徐因醒打来电话提醒他晚上会变天:“叶哥你小心一些,明早我去山上接你。”
叶怀宁道谢,挂断电话,之后关了机。
寺庙里的饭菜很清淡,两个素菜和一个简单的汤。
老师父吃东西时很安静,不再侃侃而谈,叶怀宁也不再多说话。默不作声地吃完一顿晚餐,老师父提醒他:“房间里没有暖气,但有炭盆,晚上睡觉要是觉得冷可以点上,记得窗户留条缝不要关死了,厨房里有烧水的壶和脸盆,你想要就自己去拿。”
叶怀宁跟他道谢。
老师父回房去,很快熄了灯。
叶怀宁的心神定下,也回了客房。
房间里陈设简单,几乎什么都没有,连被子上都带着股久不用的霉味,叶怀宁却久违的心平气和下来,在这寒冷的冬夜,山上小庙人烟稀少的地方,他点燃炭盆,去烧了一壶热水,简单洗漱后躺上床,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安宁。
天色暗下后上山的路格外难走,气温越来越低,原本湿滑的道路已经有了结冰的倾向,季饶不得不打开手机电筒,小心注意脚下的路,加快速度往上爬。
几次给叶怀宁打电话,那边始终是关机状态。
电话号码是那晚叶怀宁给他的名片上的。
拿到那张名片后他将叶怀宁的号码存下,还试着搜到了叶怀宁的新微信号,但没有去打扰。他知道叶怀宁烦他,并不想用小号去接近,再次欺骗叶怀宁。
但是现在,他必须得尽快联系到叶怀宁。
他担心叶怀宁出事。
又一次重拨那个号码,回答季饶的依旧是机械声的“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季饶心神不定,脚下一个打滑,没注意下踏空了。
身体往前栽时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撑住,没受伤的那只手掌蹭到一片带刺的树枝,右脚膝盖也重重磕到了石阶上。吃痛之下他身体没稳住,从石阶上狼狈滚了下去。
后脑勺重重磕到地上,幸好戴了帽子,饶是如此,那一瞬间他眼前也足足黑了好几秒。
半天才勉强缓过劲。
季饶仰头,看向天边惨淡的一轮残月,那点月光映不进他的眼睛里。
闭了闭眼,重新爬起身,擦得鲜血淋漓的手掌在衣服上胡乱蹭了一下,继续往上爬。
手机还剩最后一点电时,小张打来电话,焦急问他:“季哥你找到叶总了吗?我一直在酒店大堂里等,没看到他回来,外头已经在下雪了,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脸上察觉到一点冰凉寒意,季饶伸手抹了一下,果真下雪了。
“我没事,我去山上那个庙里看看,你去问一下徐因醒他们,叶总有没有联系他们,要是我明早之前还没下山,你直接报警吧。”
电话挂断,手机也跟着没电了,山路彻底暗下来。
季饶深吸一口气,继续前行。
第45章 “我只是希望,他能重新开心一点。”
半夜叶怀宁被冻醒,披上外套起身,掀开窗帘看外头,暴雪已如期而至。
院子里的积雪很厚,在夜色下显得格外沉重,将一切掩盖。叶怀宁看了一阵,有一点担忧,这么大的雪山路肯定走不了,他怀疑他明天可能都下不了山了。
拿起火钳拨了拨炭盆,让炭火烧得更旺些,再去柜子里多拿了一床被子,叶怀宁重新躺回床上,阖上眼。
迷迷糊糊又要睡过去前,他听到外头隐约的敲门声,是从前院那头传来的,断断续续不甚分明。叶怀宁安静听了片刻,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只得又起身去开门。
门外的人弯着腰,还在滴血的手撑在门框上,一身都覆着雪,狼狈不堪。羽绒服大帽子下的人缓缓抬头,叶怀宁到嘴边的话滞住,眉心已经蹙起。
季饶见到他眸光乍亮:“怀宁,你果然在这里……”
叶怀宁的神色淡下:“你半夜跑这里来做什么?”
季饶的喉咙滚了滚,哑声解释:“我听说你上山了,天气预报说今晚会下雪,你一直没回去,我担心你出事,所以上山来找你。”
叶怀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季饶冻得几乎僵硬的脸上勉强挤出笑,叶怀宁冷淡收回目光,转身回去。
季饶追上去,他刚在山路上摔了好几跤,又冻得厉害,浑身都疼,跟不上叶怀宁的步伐,他也有意没有凑叶怀宁太近,免得大半夜让叶怀宁心烦。
叶怀宁关上房门,脱了外套重新躺回床里,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有,翻过身很快睡去。
季饶停步在门外,沉默站了片刻,直到簌簌而下的雪重新堆满肩头。
一声叹息后,去了隔壁的无人的空房。
那一整晚季饶都没睡好,房间里没有取暖设备,他时睡时醒,后半夜还发了低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