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江初说。
覃最嘴角抬抬,冲江初卷起个笑:“吃。”
这一晚上直到睡前,好像都跟平时任何一个晚上没什么不一样。
两人的相处一切如旧,平时该怎么说话还怎么说话,该怎么开玩笑还怎么开玩笑。
江初去把电视打开,家里显得很热闹,他俩听着电视订好了明天几点去打针,想吃什么。
覃最吃完饭去刷碗时,江初还手欠地刮了一指头洗洁精往他腰上抹,然后撑在他肩上笑着给他看了老杜发在群里的电子请柬。
七夕快到了,江初大奔他们这一窝人,近期最大的事儿就是帮着准备老杜和宋娇的婚礼。
然而该不一样的地方也在沉默着发酵。
不说话的间隙里,江初和覃最心里都搁着事儿,但是谁都没说。
江初是在琢磨老妈。
老妈吃饭时确实没跟他说什么,也还跟平时一样,话里话外催他谈女朋友,结婚成家。
江初也熟练地敷衍着。
一直到吃得差不多了,老妈才提了句:“你爸跟覃舒曼那边房子买得怎么样了?哪个楼盘?”
“不知道。”江初当时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又来了”和“这顿饭的重点终于来了”,两个念头同时冒出来,疲惫又心烦地拧在一起,从他的脑子直拧到胃里。
老妈抬眼看他。
那一刻江初突然想——如果就在这时候,把他和覃最的事儿告诉老妈,老妈会是什么反应。
其实也就是嘴皮子一磕碰的事儿。
把一切痛快撕开,说不定至少会比现在这样,每天跟自己亲妈玩儿宫心计痛快得多。
这个冲动的念头几乎翻涌到了喉咙口,老妈提提筷子,往他盘子里夹了块不知道什么东西。
“多吃这个。”老妈说,又拿过江初的碗给他舀了两勺汤,“专门给你点的,这家的招牌打的就是药膳,菜谱都找中医看过。”
“你就随我。”她坐回去,抽了张餐巾擦擦手,笑着叹口气,“我也懒得问将连天的事儿,反正心里有数就行。”
江初看着汤碗也笑了笑。
他把那块东西夹起来吃下去,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
这些话没法儿跟覃最说。
一句都说不出来。
说了不仅没用,还无比的心烦。
覃最知道江初不想跟他说,他也没问。
他把最近这些天的情况串起来了。
江初那天让他调个菠菜,又打电话来说公司有事儿走不开,其实是去了他老妈那儿。
所以她隔天听说江初发烧,第一反应是汤里放了多少老参。
那时候江初老妈就已经有起疑的心思了,江初没跟他说。
晚上在江连天家吃饭,江初跟将连天在书房里聊的也一定不仅仅是买房子的事儿。
江初半夜发烧不是因为多喝那两盅破酒,是心里上火压出来的。
江初也没跟他说。
前几天他在厨房听江初回电话,江初老妈的意思应该是想让江初去她那儿住。
江初没说几句就把电话挂了,这么些天发烧不见好。
依然没跟他说。
他嘴角那两颗小泡,覃最怎么想都觉得早上还没有。
文件能给客户发错,跟他妈吃完一顿莫名其妙的饭回来,上火都上到脸上了,还是什么都不打算说。
体温终于降下了三十八,卡在三十七度八。
八八八。
中邪一样没完没了破不开的八。
覃最一条胳膊撑着墙,把水开到最大,站在淋浴底下浇了很久的背。
他也跟中邪一样,还在想康彻那句话。
“覃最?”江初在浴室外敲了敲。
覃最摁下淋浴,抹了把脸上的水把门打开。
“你在里面游泳呢?”江初朝浴室里看看,又盯着覃最的眼睛看,“洗半个钟了。”